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鸟语花香、小桥流水的孟津路号，今天凭空添了一分寂寥。

我摇了摇浑噩的头，挣扎着坐起来，摸出手机，上面竟显示有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第一直觉是出事了。

我一一点开，撖延之副市长严重违纪违法，即日起立案审查调查……网络大V时光机缘人文博圈打假圣士实为真骗子……豪门真乱，妘罗集团陶氏兄弟实为父子……官二代被敬古草堂骗得两千万……

这些新闻的评论不堪入目，像一根根刺，扎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

我点开时荏的“时光机缘人”，时荏竟在两个小时前发了道歉信，承认自己是文博泰斗的网络工具，将真品说成赝品，以便其低价收购，大肆敛财……

时荏的道歉信，圈内人一看就知道，暗指文博泰斗褚乔然，更何况文中还有意无意点明时常出入孟津路号。

我不顾身体虚弱，挣扎着下床，我要去找褚乔然褚老，他这么爱惜自身羽毛的人，看到这样的道歉信，一定痛心疾首。在院子里不见褚老，我又跑到彤云堂，褚老双膝跪在“梅葛二圣”圣像前，胸口汩汩留着鲜血……

我耳朵一阵嗡嗡声的耳鸣，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我颤抖着手拨打后，通知了田豆豆……

我随医院，褚老刚推进手术室，陶松苏和田豆豆跑过来。

陶松苏脸色铁青站在我面前，指尖一下下的敲击在墙面上，像一记记重锤，一下下的敲打在我的心上，我吓得浑身发抖，大气也不敢出，过了许久，扶风弱柳道：“对不起……我昨晚……”

陶松苏一把把我拉到怀里，“不要相信网络舆论，你没错，我考虑欠缺，应该提前跟褚老打声招呼的……”

哐啷一声，角落里的垃圾桶被亓雯一脚踹开：“陶松苏，你做的好事，说好，松星的关系不对外公布的……”

“松星的事情，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扒拉出来的，这个不是我……”

亓雯那张暴怒的脸扭曲变形，青筋突出，十分骇人，“不是你，还有谁，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连时光机缘人和褚老的名声都牺牲，还有什么，不是你做的……”

我和田豆豆被亓雯的暴怒镇住了，同时也被亓雯说内容镇住了，陶松苏见状，抓着我手臂，紧紧的，“小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亓雯一把将我推开，浑身哆嗦道，“还有，你跟师小白到底是关系……”

陶松苏拉着亓雯的手，往外奔：“我们外面说……”

留下我和田豆豆一地凌乱，我问道：“亓雯，是陶松苏老婆？”

“没听说呀，这个亓雯一直未婚，不过对陶总挺黏糊的……”

“那他老婆是？”

“反正有，但从来没有露过面。”

这时手术门打开了，我跟田豆豆上前，却见褚老头盖白床单，田豆豆失声痛哭，撕心裂肺……

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我，晕厥了过去。医院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医生只是开了些益气补血的方子，我也没煎服，实在是不喜欢中药的苦涩。

一天之后，我醒来，发现网络上关于撖娢舞会鉴宝视频还在疯传，发酵。视频中的人一一被狗仔队深挖，各种花边新闻在妘罗市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妘罗财经，说：

自敬古草堂传出掌门人植翎羽涉嫌拍售赝品之后，记者也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得到了最新消息。一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省博物馆工作人员表示，妘罗国玉玺真假难辨，毕竟在妘罗山景区的古墓确实有被盗的痕迹，不管如何，敬古草堂这一做法已经引起有关部门的介入调查。这一消息传出，使得敬古草堂背后的腾达集团今日的股价持续低迷，大量股民抛售手中的股票，腾达集团迎来了今年最严重的信任危机……

娱乐之声，说：

小编是个八卦狂，最近翻遍了妘罗集团陶氏是真兄弟还是真父子的各种新闻消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曝光之前，他们二人几乎每月，都会与市文物局的亓雯会面，亓雯何人？亓雯就是24年前，省第一届电视购物小姐的第五名，按理说，亓雯应该走娱乐路线，结果，比赛一结束就消失在大众视野，在市文物局做一个小科员，日复一日，如今年过半百，也只是财务科副科长……陶松星跟亓雯长得真的神似……小编还发现，与陶松星关系暧昧的几位美女，多是车展模特，十八线野模，不过撖娢是个例外，毕竟是撖延之副市长的独女，说错了，是前副市长的独女……

各大媒体闹得纷纷扬扬，腾达集团和妘罗集团的段子如火山爆发，不断涌现，引来无数人的调侃和冷嘲热讽。

敬古草堂最先坐不住，在官方微博上发言：

敬古草堂是经过国家监督和检查的合法经营公司，我们公司一向合理合法交易，网上传出关于敬古草堂的不实报道与评论，严重侵犯了敬古草堂的名誉权，请网友收到通告之后，谨言慎行，否则，敬古草堂将通告法律手段维护本公司合法权益。

这通告不出还好，一发表出来，更是引起了广大网友们的调侃，段子手的灵感也再次爆发，再次引来人肉搜索。

承受着来自各方压力的敬古草堂，见舆论是要压死敬古草堂和腾达集团的最后稻草，当天晚上不得不宣布：敬古草堂停止营业，并表示对妘罗玉玺真假问题进行深入调查，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这样的消息一出，效果并不明显，腾达集团的股价依旧没有回升上去。

当我看着这些真真假假的新闻，来到松鼠民宿，是陶松苏约我过来的，说要谈谈工作上的事情，我到达时，听见陶松星哀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康养项目我投入全部的心血，你可不能这样！”

陶松苏严肃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祝亚索背后搞得什么小九九，还好意思说康养项目，要不是公司的李副总一直替你擦屁股，这个项目早就胎死腹中，你的全部心血顶多是你走马观花询问项目进度而已。你说说，你除了搞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还能干什么？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眼看着就让你毁掉了，你还有脸让我给你机会？”

陶松星哭道，“这一切都是腾达集团的阴谋啊，而且现在腾达集团股票跌停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陶松苏冷哼一声，“阴谋，你不叫撖娢去敬古草堂，她会知道敬古草堂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你使用什么手段，有什么魅力，这撖娢敢出手两千万，估计撖延之现在想掐死女儿的心都有。再者，腾达跌停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那是游四方和时荏的功劳，时荏牺牲了她的辛苦经营的网络大V——时光机缘人，游四方动用他以前在媒体的关系，造势，造舆论，还有去世的褚老，是这些舆论导向，才忽略妘罗集团，我们才幸免，不被网络蹂躏，要不是他们的牺牲，你与副市长女儿的两千万的花边新闻，才是满城风雨的主角……还有，你以为腾达集团没有了敬古草堂，股票跌停，腾达集团就会垮掉？你真的太幼稚了。”

陶松星一脸迷茫无助，不知道如何回答。

陶松苏看着呆若木鸡的陶松星，气打一处来，道，“妘罗市的三大财团：只有我们妘罗集团是靠着几代人积累起来的，腾达集团和循声科技在省里，部委都有关系，虽然看似和我们陶家不差上下，但你还是小看了腾达集团和循声科技同各方人士的交情。”

“松星，这段时间你不能再出来，特别是你与撖娢关系让人浮想联翩，现在撖延之，算是彻底栽在女儿手中，你先出国一段时间……在这样的困难面前，一个女人的出现应该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女人？哪个女人？”陶松星问道。

“师小白，”陶松苏笃定道。

“她，你是疯了吗？她什么来路你上次都没有搞清楚。”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师小白。”

我在楼梯口听完他们二人的对话，心生感叹，自己也不过是陶松苏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来路不明的棋子，我哑然失笑，不管身处什么时代，人都自诩是人生的棋手，可是很多未知时刻，又不可避免成为棋子。

当陶松星奔下楼，见到我时，再也没有平日的戏谑嘻哈的模样，而是一副走着瞧的模样，忽然想到撖娢每次放狠话“走着瞧”，或许他们就是一类人，或许是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所谓的贵族，金钱是贵族的唯一标准，在这样的标准里，催生了无数像撖娢和陶松星一样的官二代和富二代。

看着陶松星走远，我走上楼。

两天不见，平日儒雅又严肃的陶松苏，两鬓多出了白发，疲态十足，想上前抱住他，心里竟然多出“不合时宜”的尴尬。从各大媒体的报道，知晓为何亓雯对陶松苏身边女人充满敌意，也知晓为何陶氏兄弟为何年纪相差这么远，这不过是一场权衡利弊的财貌游戏，只是游戏结束之时，看到彼此厌烦的嘴脸，实在骇人。不医院见到亓雯的暴怒，心里有一丝心疼陶松苏，只不过这种心疼转瞬即逝。

“让你见笑了，家丑外扬到大街小巷了。”陶松苏望着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自嘲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知我这本经你念懂了吗？”我一语双关的回应着，想着他为何不信任我，要调查我。

“活到一定年纪，谁都不是一张白纸，寥寥数笔也好，一团乱麻也好，重要这是一张什么纸，印刷纸、新闻纸、铜版纸、拷贝纸等等。”陶松苏耸耸肩说道。

“汉代的子邑纸，唐代的薛涛纸，宋代的藤纸、小井纸、鹄白纸……”我想点明陶松苏，告诉他眼前的女子距今已经有千年。

显然陶松苏接收到的信息是师小白很博学，“师小白你的脑袋是怎么构成的，有时候真想掰开揉碎来看看。”

“本来挺好使的脑子，在你面前打开，恐怕是一团浆糊。”抬头见陶松苏，又开始心疼陶松苏的操劳。

陶松苏避开我不经意间的炽热目光，“所以不要轻易爱上男人，天才也会变成浆糊。”

我的炽热就这样被陶松苏点明，化解于无形之中。

此时，一天最后的余晖升起，升起的，还有我心底的微凉。想到跟陶松苏相识相知不到三个月，情起迅猛无声，如深海火山，情落悄然无声，如云雾流霞。

在用晚餐时，彼此都没有去触动内心的情感，就是谈论专案小组的工作，说专案小组由我去接管，又说了些现实的琐碎与繁忙，彼此都在刻意回避对彼此的需求感。

另外在说到褚老自残去世的事情，陶松苏十分内疚，表示一次借力打力的商业手段而已，却要了一生都极其爱惜自身羽毛的褚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