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七子,由东篱、李寒、北野、见君、李洁夫、宋峻梁、石英杰7位河北优秀诗人组成。“燕赵七子”这一名称由著名诗人、河北省作协副主席郁葱提出,年11月27日,由中国作协创研部、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诗刊社、河北省作协、花山文艺出版社联合主办的《在河以北——“燕赵七子”诗选》首发式暨作品研讨会在京举行,“燕赵七子”首次公开集体亮相,得到了叶延滨、商震、梁平、龚学敏、李少君、何向阳、罗振亚、敬文东、霍俊明、孙晓娅、杨庆祥等诗人学者的肯定。

年10月,“燕赵七子”诗歌创作交流会在河北省第五届惠民阅读周暨惠民书市举行。年5月,唐山学院赵晓芳申报的《“燕赵七子”诗歌推广与评、译研究》课题被河北省社科联批准立项。同月,由花山文艺出版社社长张采鑫策划,郁葱主编的“燕赵七子”诗丛亮相第二十七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年5月,由廊坊师范学院文学院副院长王咏梅主持申报的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多重视域中的“燕赵七子”诗歌艺术研究》被河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准予立项。

一生所爱,不过如此

晴朗李寒

一生所爱,不过如此

一生所爱,不过如此

夜雨后的清晨

干净的阳光穿透松针

高大的树木梢头,浓密的枝叶间

漏下的一两声鸟鸣

一生所爱,不过如此

石缝间钻出的小草,开花,或者绿着

峭壁上的松柏,挺立,或者斜着

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

一本好的书,打开,又合上

字里行间都暗含着一个人的命

一生所爱,不过如此

暮归的牛马,拉着重载,却腿脚轻快

倚着门框守望的母亲

欢叫着扑进怀里撒娇的儿女

可口的饭菜两三盘,小酒喝到微醺

一生所爱,不过如此

在林间、湖畔、小路上,一个人散步

和妻子在家吃饭,与知己雪夜聊天

看鸟飞出牢笼,鱼冲破罗网

听说一个恶人,哈,得到了应得的报应

好的……

没有烦心事袭扰,我坐在

午后的书店门前

藤椅是好的,可以安置我疲惫的

身心

书是好的,从这一行行文字间

读到了苦痛,悲伤,欺骗,和死亡

还好,这些都离我遥远

鸟鸣是好的,它们闪耀在花园的灌木丛中

翠绿的树叶间

花园是好的,昨天突来的暴雨和冰雹

没有过分伤害到它们,这是好的

这些植物的名字是好的

白蜡,木槿,金银木,暴马丁香

蜀葵,鸢尾,塔松

微风是好的,阳光是好的

这样的午后

是好的

拒绝喧哗是好的,婉谢欢乐是好的

一个人坐在藤椅上读诗

没有烦心事来袭扰

享受安静和孤独,是好的

燕山祈祷书

北野

燕山祈祷书

在燕山北坡,我搭了一个灶台

神呵,听你的话,我煮饭喂给父母

在燕山南坡,我搭了一个灶台

神呵,听你的话,我煮饭喂养儿女

在燕山西坡,我搭了一个灶台

神呵,听你的话,我煮饭喂饱身体里的沼泽

燕山的神呵,求求你,等我们活过一万年

再让你的海水从东面漫过来

牧马青山上

我的青骢马,在低头吃草

它宽阔的脊背载过我的爱人和仇敌

我的仇敌死于肉搏

我的爱人,她死于伤心欲绝的深夜

我的青骢马,它一个人空着脊背回来

在大青山下吃草,沉默

偶尔长嘶,都是乱云急坠时刻

我的青骢马,它驯顺的鬃毛

像流泄的月色

它身上的刀疤,是星辰的碎屑

今天,它默默地跟着我

在大青山的阴影里饮水、吃草

身子里藏着一群马奔跑的魂魄

眼睛里含着整个草地的湖水

我的孤零零的青骢马呵

你带着我一个人,在夜幕下穿行

要到哪里去呢

你要找的星空,已在天边变得弯曲

你要找的人

已在草原深处的毡房里投生

你要找到的牧鞭呵

它正长进我单薄的双肋

灰鹤

一只灰鹤,在天空里飞

想想那浩荡无垠的远方和暮色

我突然想流泪

灰鹤的旅途无望而沉寂

它偶尔鸣叫一声

山顶的星光就闪亮一回

灰鹤,灰鹤,我的舌头底下

压着你的歌;而你的风声

却扎进了我的身体

我什么也无法说出,整整一夜

整整一个思想的黑夜

我都在跟着你飞

平原里

李洁夫

平原里

在冀南,平原里很小

小过我的童年和眺望

蓝天。蝉鸣。白云。黄牛

装满了几十年的记忆

但是平原确实很小

平原里就那么几户人家

棉花。小麦。玉米。谷子

比平原上的人脉关系都清晰

简单地随便一抖就能把周边

方圆几十里的亲戚串起来

平原里,在冀南

仅眼睛那么大

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

平原里是我的村庄

它现在的名字叫——堤上

我是谁

我是李小歪

平原里,臭儿的大孙子

臭儿是我爷爷的小名和

跟他的一生一样补充的定义

我理解爷爷懦弱又鲁莽的一生

当我知道平原真相的时候

我的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一年,地冻天寒北风凛冽

残云带去了奶奶风烛的呐喊

可是我是谁?

此时我并不叫李小歪

或者准确地说李小歪并不是我

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我叫李德周

我的灵魂里住着一个我叫李洁夫

这么多年,我多次见证他们的厮杀

和争斗。但是我从来都无动于衷

游离在我的身体和灵魂之上

我有时会冷冷地盯着这两个我

诧异他们是谁,跟我有没有关系

俗语云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

还是最终西风压倒东风

因为我知道那两个我都不是我

他们最后能压倒的可能仅仅是我的漠视

或者说。他们最终也只能是被岁月压倒

由此说来,我是谁并不重要

平原里臭儿家有三个孙子:

李小歪、李歪歪、李二歪

我仅仅是两个我的影子

有时是朋友,情同手足

有时是敌人,水火不容

作为一个严重精神分裂症患者

我只负责把我从小能够记起来的

一一还原。然后,和你一样

再对世界,在平原里的天空下

选择性遗忘

我为没能写完的诗而沮丧

石英杰

我为没能写完的诗而沮丧

我常常为一首没能写完的诗而沮丧

他走向我,正像我走向别处

他的眼睛,鼻子,嘴

像我,又不完全像我

好像前世见过,又像从来没有遇到过

河滩上怀胎的母亲正遭遇流产

牛群继续沉默,落日望着我

仿佛我才是没出生的那一个

孩子,你只是我的替代品

那胎死腹中正在夭折的不是你,而是我

很长时间,我都认为草没有脊梁

风刚一使劲吹

它们就会倒下

后来经历多了

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浅薄

不但被践踏过的草慢慢站了起来

就连断过头的最终也长出了新草

我的孤独

我的孤独

像暮色掩盖的易水河

在田野上绝望地流淌

越流越细,越细越长

随秋风不知所终,并秘密泛出微光

草原上的风声

空旷的山顶长满细草和野花

巨大的风车在我身体里转动

它转动更大的时间

时间掀起更大的风

我的心这么小

有风声足够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群山像灰袍老僧在打坐,在反反复复听风

奥秘

水,沙子,钢筋,混凝土

大地上

你们服从了谁

形成了高大的建筑

神态各异的文字,标点

白纸上

你们服从了谁

形成了磅礴的诗篇

建筑不断磨损,诗篇不断湮灭

我们只是偶然看到临时的形状

既无法了解塑型的法则,也无从知晓解体的

奥秘

重温《五人墓碑记》

东篱

重温《五人墓碑记》

深宅大院,于现代化的太仓

而言,依旧不起眼。仿佛黑暗

被阳光遮掩

黑暗中仍有光亮,一如

你青铜雕像的眼睛,洞穿了时代的

漩涡,却看不透一介书生的命运

苦读成才的故事,略显老套

一文而天下闻,也并不新鲜

你的困惑在于:

“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

四海之大有几人欤?”

我的痛苦在于:

网络时代,公知大V众多

能为庶民树碑立传者没几个

你二十六岁,愤而作《五人墓碑记》

我虽生于编伍之间,也常怀愤怒之心

但人过中年,仍写不出一首

蹈死不顾之诗

弘济桥上忆李白——致见君

还是不可免俗地想到了那个词

用在它身上,感觉比用在某某桥

更恰如其分

因为它更寂寞。那种乘醉走马六十里

的寂寞,日落群峰西的寂寞

暴雨来临前,狼突豕奔的寂寞

你我一样,生为小诗人

却常怀万古愁的寂寞

如果真有那个潭,我愿意称它

左氏潭。它应该在桥的西侧

东侧住着那个酷爱自由

而才美外现的人

到我们这个年纪,传说就比不上

酒话了。你有赵人的海量

我却空怀燕人的酒胆

三杯通大道啊

踏桥如摇篮

你确信脚印会越踩越深

而不是被覆盖?

有诗为证,我从不敢奢望

连你也不能,永久地为我作证

哪怕是伪证

还是交给滏阳河吧。你看它

黑云压城,却独自静流

大鸟

宋峻梁

细雨

细雨落在法桐叶子上

身后有人

一再喊我的名字

我一声声答应着

他喊了几次

独自下楼去了

我听见脚步声逐渐消失

推开窗户

一下子扑到我的身前

我知道

自己

有多爱这个世界

大鸟

大鸟在傍晚

飞越了六个村庄

六张黑暗中的嘴巴

吐露白牙

它在一条

闪光的河流栖落

这条危险的河流上

奔跑着凶猛的灯光

这是一条干涸的河流

没有水波,没有漂浮

它必须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仿佛一个怀疑者

脖子昂起,眼神迷茫

头上晃动黄色与红色的羽毛

但是随即

它的羽毛

撞在一辆汽车的保险杠上

巨大的轰鸣里

这猛兽

似乎涌起的一个大浪

秋天的喷泉

一个年轻人

在喷泉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阳光似乎一动不动

笼罩着他

还有那把单薄的金属椅子

暂时没有人惊动他

不知道他是忧郁的人

还是一个暴躁的人

他独自萎顿在椅子里做梦

扫落叶的老人

也没有惊动他

有两片落叶在那椅子底下抖动

过一会儿,也许一刻钟

相继飘进了池水

生日帖

见君

生日帖

我走上那座桥

河两边的野菊花依旧开得那么茂盛

蜻蜓飞舞着觅食

偶尔有几声蛙鸣

桥下的流水

一刻也没有停过

没有任何意外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也对所有的事物失去了渴求之心

今天和别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但我清楚地知道

终点就在繁花散尽的地方

那个地方

从来就没有被挪动过

我走过那座桥后

天空变得安然、明静了

异想天开——致策兰

太阳落山时

太阳着了火

你看见

浓烟里跑出老虎和豹子

金黄色的

你失声痛哭着

策兰,策兰

你站在荒野

荒野里

一条路缠着另一条路

一条河流向另一条河

一座山望着另一座山

一棵树和另一棵树

缠绕在一起

策兰,你看

树上

众多果子

尖叫着,逃离枝头

树下

红蚂蚁的迎亲队伍

那么庞大

那么壮观

那么整齐

策兰,策兰

我是你的受害者

当太阳燃尽光焰

开始注解黑暗的高贵

我手持镰刀

读你的诗

读一把思想的利刃

在粗糙的灵魂上

打磨着

生命的震颤和离奇

(本文将刊发于《当代人》.11期)

编辑/耿凤设计/王楠审校/郭文岭安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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