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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卷八十五

 东夷列传第七十五

 

  《王制》云:"东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柢地而出。故天性柔顺,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国焉。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   昔尧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盖日之所出也。夏后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已后,世服王化,遂宾于王门,献其乐舞。桀为暴虐,诸夷内侵,殷汤革命,伐而定之。至于仲丁,蓝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余年。武乙衰敝,东夷浸盛,遂分迁淮、岱,渐居中土。   及武王灭纣,肃慎来献石砮、楛矢。管、蔡畔周,乃招诱夷狄,周公征之,遂定东夷。康王之时,肃慎复至。后徐夷僣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穆王后得骥騄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于是楚文王大举兵而灭之。偃王仁而无权,不忍斗其人,故致于败。乃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厉王无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复命召分伐而平之。及幽王淫乱,四夷交侵,至齐桓修霸,攘而却焉。及楚灵会申,亦来豫盟。后越迁琅邪,与共征战,遂陵暴诸夏,侵灭小邦。   秦并六国,其淮、泗夷皆散为民户。陈涉起兵,天下崩溃,燕人卫满避地朝鲜,因王其国。百有余岁,武帝灭之,于是东夷始通上京。王莽篡位,貊人寇边。建武之初,复来朝贡。时辽东太守祭肜威詟北方,声行海表,于是濊、貊、倭、韩,万里朝献,故章、和已后,使聘流通。逮永初多难,始入寇钞;桓、灵失政,渐滋曼焉。   自中兴之后,四夷来宾,虽时有乖畔,而使驿不绝,故国俗风土,可得略记。东夷率皆土著,憙饮酒歌舞,或寇弁衣锦,器用俎豆。所谓中国失礼,求之四夷者也。几蛮、夷、戎、狄总名四夷者,犹公、侯、伯、子、男皆号诸侯云。   夫馀国,在玄菟北千里。南与高句骊,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本濊地也。   初,北夷索离国王出行,其待儿于后{任女}身,王还,欲杀之。侍儿曰:"前见天上有气,大如鸡子,来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后遂生男。王令置于豕牢,豕以口气嘘之,不死。复徙于马兰,马亦如之。王以为神,乃听母收养,名曰东明。东明长而善射,王忌其猛,复欲杀之。东明奔走,南至掩氵虒水,以弓击水,鱼鳖皆聚浮水上,东明乘之得度,因至夫余而王之焉。于东夷之域,最为平敞,土宜五谷。出名马、赤玉、貂豽,大珠如酸枣。以员栅为城,有宫室、仓库、牢狱。其人粗大强勇而谨厚,不为寇钞。以弓矢刀矛为兵。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狗加,其邑落皆主属诸加,食饮用俎豆,会同拜爵洗爵,揖让升降。以腊月祭天,大会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是时断刑狱,解囚徒。有军事亦祭天,杀牛,以蹄占其吉凶。行人无昼夜,好歌吟,音声不绝。其俗用刑严急,被诛者皆没其家人为奴婢。盗一责十二。男女淫,皆杀之,尤治恶妒妇,既杀,复尸于山上。兄死妻嫂。死则有椁无棺。杀人殉葬,多者以百数。其王葬用玉匣,汉朝常豫以玉匣付玄菟郡,王死则迎取以葬焉。   建武中,东夷诸国皆来献见。二十五年,夫余王遣使奉贡,光武厚答报之,于是使命岁通。至安帝永初五年,夫余王始将步骑七八千人寇抄乐浪,杀伤吏民,后复归附。永宁元年,乃遣嗣子尉仇台诣阙贡献,天子赐尉仇台印绶金彩。顺帝永和元年,其王来朝京师,帝作黄门鼓吹、角抵戏以遣之。桓帝延熹四年,遣使朝贺贡献。永康元年,王夫台将二万余人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孙域击破之,斩首千余级。至灵帝熹平三年,复奉章贡献。夫馀本属玄菟,献帝时,其王求属辽东云。

  挹娄,古肃慎之国也。在夫馀东北千余里,东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极。土地多山险。人形似夫余,而言语各异。有五谷、麻布,出赤玉、好貂。无君长,其邑落各有大人。处于山林之间,土气极寒,常为穴居,以深为贵,大家至接九梯。好养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夏则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后。其人臭秽不洁,作厕于中,圜之而居。自汉兴以后,臣属夫馀。种众虽少,而多勇力,处山险,又善射,发能入人目。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一尺八寸,青石为镞,镞皆施毒,中人即死。便乘船,好寇盗,邻国畏患,而卒不能服。东夷夫余饮食类皆用俎豆,唯挹娄独无,法俗最无纲纪者也。   高句骊,在辽东之东千里,南与朝鲜、濊貊,东与沃沮,北与夫余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人随而为居。少田业,力作不足以自资,故其俗节于饮食,而好修宫室。东夷相传以为夫余别种,故言语法则多同,而跪拜曳一脚,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消奴部为王,稍微弱,后桂娄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邹大加、主簿、优台、使者、帛衣先人。武帝灭朝鲜,以高句骊为县,使属玄菟,赐鼓吹伎人。其俗淫,皆洁净自熹,暮夜辄男女群聚为倡乐。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会,名曰"东盟"。其国东有大穴,号禭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自饰。大加、主簿皆著帻,如冠帻而无后;其小加著折风,形如弁。无牢狱,有罪,诸加评议便杀之,没入妻子为奴婢。其昏姻皆就妇家,生子长大,然后将还,便稍营送终之具。金银财币尽于厚葬,积石为封,亦种松柏。其人性凶急,有气力,习战斗,好寇钞,沃沮、东濊皆属焉。   句骊一名貊,有别种,依小水为居,因名曰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   王莽初,发句骊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强迫遣之,皆亡出塞为寇盗。辽西大尹田谭追击,战死。莽令其将严尤击之,诱句骊侯驺入塞,斩之,传首长安。莽大说,更名高句骊王为下句骊侯,于是貊人寇边愈甚。建武八年,高句骊遣使朝贡,光武复其王号。二十三年冬,句骊蚕支落大加戴升等万余口诣乐浪内属。二十五年春,句骊寇右北平、渔阳、上谷、太原,而辽东太守祭肜以恩信招之,皆复款塞。   后句骊王宫生而开目能视,国人怀之,及长勇壮,数犯边境。和帝元兴元年春,复入辽东,寇略六县,太守耿夔击破之,斩其渠帅。安帝永初五年,宫遣使贡献,求属玄菟。元初五年,复与濊貊寇玄菟,攻华丽城。建光元年春,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等,将兵出塞击之,捕斩濊貊渠帅,获兵马财物。宫乃遣嗣子遂成将二千余人逆光等,遣使诈降;光等信之,遂成因据险厄以遮大军,而潜遣三千人攻玄菟、辽东,焚城郭,杀伤二千余人。于是发广阳、渔阳、右北平、涿郡属国三千余骑同救之,而貊人已去。夏,复与辽东鲜卑八千余人攻辽队,杀略吏人。蔡讽等追击于新昌,战殁,功曹耿耗、兵曹掾龙端、兵马掾公孙酺以身扞讽,俱殁于阵,死者百余人。秋,宫遂率马韩、濊貊数千骑围玄菟。夫余王遣子尉仇台将二万余人,与州郡并力讨破之。斩首五百余级。   是岁宫死,子遂成立。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兵击之,议者皆以为可许。尚书陈忠曰:"宫前桀黠,光不能讨,死而击之,非义也。宜遣吊问,因责让前罪,赦不加诛,取其后善。"安帝从之。明年,遂成还汉生口,诣玄菟降。诏曰:"遂成等桀逆无状,当斩断菹醢,以示百姓,幸会赦令,乞罪请降。鲜卑、濊貊连年寇钞,驱略小民,动以千数,而裁送数十百人,非向化之心也。自今已后,不与县官战斗而自以亲附送生口者,皆与赎直,缣人四十匹,小口半之。"   遂成死,子伯固立。其后濊貊率服,东垂少事。顺帝阳嘉元年,置玄菟郡屯田六部。质、桓之间,复犯辽东西安平,杀带方令,掠得乐浪太守妻子。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数百级,伯固降服,乞属玄菟云。   东沃沮在高句骊盖马大山之东,东滨大海,北与挹娄、夫余,南与濊貊接。其地东西夹,南北长,可折方千里。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种,有邑落长帅。人性质直强勇,便持矛步战。言语、食饮、居处,衣服,有似句骊。其葬,作大木椁,长十余丈,开一头为户,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家人皆共一椁,刻木如生,随死者为数焉。   武帝灭朝鲜,以沃沮地为玄菟郡。后为夷貊所侵,徙郡于高句骊西北,更以沃沮为县,属乐浪东部都尉。至光武罢都尉官,后皆以封其渠帅,为沃沮侯。其土迫小,介于大国之间,遂臣属句骊。句骊复置其中大人为使者,以相监领,责其租税,貂、布、鱼、盐、海中食物,发美女为婢妾焉。   又有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俗皆与南同。界南接挹娄。挹娄人喜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每夏辄臧于岩穴,至冬船道不通,乃下居邑落。其耆者言,尝于海中得一布衣,其形如中人衣,而两袖长三丈。又于岸际见一人乘破船,顶中复有面,与语不通,不食而死。又说海中有女国,无男人。或传其国有神井,窥之辄生子云。   濊北与高句骊、沃沮,南与辰韩接,东穷大海,西至乐浪。濊及沃沮、句骊,本皆朝鲜之地也。昔武王封箕子于朝鲜,箕子教以礼义田蚕,又制八条之教。其人终不相益,无门户之闭。妇人贞信。饮食以笾豆。其后四十余世,至朝鲜侯准自称王。汉初大乱,燕、齐、赵人往避地者数万口,而燕人卫满击破准,而自王朝鲜,传国至孙右渠。元朔元年,濊君南闾等畔右渠,率二十八万口诣辽东内属,武帝以其地为苍海郡,数年乃罢。至元封三年,灭朝鲜,分置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至昭帝始元五年,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玄菟复徙居句骊。自单单大领已东,沃沮、濊貊悉属乐浪。后以境土广远,复分领东七县,置乐浪东部都尉。自内属已后,风俗稍薄,法禁亦浸多,至有六十余条。建武六年,省都尉官,遂弃领东地,悉封其渠帅为县侯,皆岁时朝贺。   无大君长,其官有侯、邑君、三老。耆旧自谓与句骊同种,言语法俗大抵相类。其人性愚悫,少嗜欲,不请丐。男女皆衣曲领。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界,不得妄相干涉。同姓不昏。多所忌讳,疾病死亡,辄捐弃旧宅,更造新居。知种麻,养蚕,作绵布。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常用十月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又祠虎以为神。邑落有相侵犯者,辄相罚,责生口牛马,名之为"责祸"。杀人者偿死。少寇盗。能步战,作矛长三丈,或数人共持之。乐浪檀弓出其地。又多文豹,有果下马,海出班鱼,使来皆献之。   韩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曰弁辰。马韩在西,有五十四国,其北与乐浪,南与倭接,辰韩在东,十有二国,其北与濊貊接。弁辰在辰韩之南,亦十有二国,其南亦与倭接。凡七十八国,伯济是其一国焉。大者万余户,小者数千家,各在山海间,地合方四千余里,东西以海为限,皆古之辰国也。马韩最大,共立其种为辰王,都目支国,尽王三韩之地。其诸国王先皆是马韩种人焉。   马韩人知田蚕,作绵布。出大栗如梨。有长尾鸡,尾长五尺。邑落杂居,亦无城郭。作土室,形如冢,开户在上。不知跪拜。无长幼男女之别。不贵金宝锦罽,不知骑乘牛马,唯重璎珠,以缀衣为饰,及县颈垂耳。大率皆魁头露纟介,布袍草履。其人壮勇,少年有筑室作力者,辄以绳贯脊皮,缒以大木,欢呼为健。常以五月田竟祭鬼神,昼夜酒会,群聚歌舞,舞辄数十人相随,蹋地为节。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诸国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号为"天君"。又立苏涂,建大木以县铃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辰韩,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适韩国,马韩割东界地与之。其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为徒,有似秦语,故或名之为秦韩。有城栅屋室。诸小别邑,各有渠帅,大者名臣智,次有俭侧,次有樊秖,次有杀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谷。知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嫁娶以礼。行者让路。国出铁,濊、倭、马韩并从市之。凡诸贸易,皆以铁为货。俗喜歌舞、饮酒、鼓瑟。儿生欲令其头扁,皆押之以石。   弁辰与辰韩杂居,城郭衣服皆同,语言风俗有异。其人形皆长大,美发,衣服洁清。而刑法严峻。其国近倭,故颇有文身者。   初,朝鲜王准为卫满所破,乃将其余众数千人走入海,攻马韩,破之,自立为韩王。准后灭绝,马韩人复自立为辰王。建武二十年,韩人廉斯人苏马諟等,诣乐浪贡献。光武封苏马諟为汉廉斯邑君,使属乐浪郡,四时朝谒。灵帝末,韩、濊并盛,郡县不能制,百姓苦乱,多流亡入韩者。   马韩之西,海岛上有州胡国。其人短小,髡头,衣韦衣,有上无下。好养牛豕。乘船往来,货市韩中。   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自武帝灭朝鲜,使驿通于汉者三十许国,国皆称王,世世传统。其大倭王居邪马台国。乐浪郡徼,去其国万二千里,去其西北界拘邪韩国七千余里。其地大较在会稽东冶之东,与朱崖、儋耳相近,故其法俗多同。土宜禾稻、麻纻、蚕桑,知织绩为缣布。出白珠、青玉。其山有丹土。气温暖,冬夏生菜茹。无牛、马、虎、豹、羊、鹊。其兵有矛、楯、木弓、竹矢,或以骨为镞。男子皆黥面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别尊卑之差。其男衣皆横幅,结束相连。女人被发屈纟介,衣如单被,贯头而着之;并以丹朱坌身,如中国之用粉也。有城栅屋室。父母兄弟异处,唯会同男女无别。饮食以手,而用笾豆。俗皆徒跣,以蹲踞为恭敬。人性嗜酒。多寿考,至百余岁者甚众。国多女子,大人皆有四五妻,其余或两或三。女人不淫不妒。又俗不盗窃,少争讼。犯法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族。其死停丧十余日,家人哭泣,不进酒食,而等类就歌舞为乐。灼骨以卜,用决吉凶。行来度海,令一人不栉沐,不食肉,不近妇人,名曰"持衰"。若在涂吉利,则雇以财物;如病疾遭害,以为持衰不谨,便共杀之。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   桓、灵间,倭国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有一女子各曰卑弥呼,年长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共立为王。侍婢千人,少有见者,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   自女王国东度海千余里,至拘奴国,虽皆倭种,而不属女王。自女王国南四千余里,至朱儒国,人长三四尺。自朱儒东南行船一年,至裸国、黑齿国,使驿所传,极于此矣。   会稽海外有东鳀人,分为二十余国。又有夷洲及澶洲。传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将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蓬莱神仙不得,徐福畏诛不敢还,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数万家。人民时至会稽市。会稽东治县人有入海行遭风,流移至澶洲者。所在绝远,不可往来。   论曰:"昔箕子违衰殷之运,避地朝鲜。始其国俗未有闻也,及施八条之约,使人知禁,遂乃邑无淫盗,门不夜扃,回顽薄之俗,就宽略之法,行数百千年,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异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畅,则道义存焉。仲尼怀愤,以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以焉尔。其后遂通接商贾,渐交上国。而燕人卫满扰杂其风,于是从而浇异焉。《老子》曰:"法令滋章,盗贼多有。"若箕子之省简文条而用信义,其得圣贤作法之原矣!   赞曰:宅是嵎夷,曰乃旸谷。巢山潜海,厥区九族。嬴末纷乱,燕人违难。杂华浇本,遂通有汉。眇眇偏译,或从或畔。

后汉书卷八十六

 南蛮西南夷列传第七十六

 

  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访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购黄金千镒,邑万家,又妻以少女。时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槃瓠。下令之后,槃瓠遂衔人头造阙下,群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首也。帝大喜,而计槃瓠不可妻之以女,又无封爵之道,议欲有报而未知所宜。女闻之,以为帝皇下令,不可违信,因请行。帝不得已,乃以女配槃瓠。槃瓠得女,负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所处险绝,人迹不至。于是女解去衣裳,为仆鉴之结,着独力之衣。帝悲思之,遣使寻求,辄遇风雨震晦,使者不得进。经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槃瓠死后,因自相夫妻。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其母后归,以状白帝,于是使迎致诸子。衣裳班兰,语言侏离,好入山壑,不乐平旷。帝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其后滋蔓,号曰蛮夷。外痴内黠,安土重旧。以先父有功,母帝之女,田作贾贩,无关梁符传、租税之赋。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名渠帅曰精夫,相呼为姎徒。今长沙武陵蛮是也。   其在唐、虞,与之要质,故曰要服。夏、商之时,渐为边患。逮于周世,党众弥盛。宣王中兴,乃命方叔南伐蛮方,诗人所谓"蛮荆来威"者也。又曰:"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明其党众繁多,是以抗敌诸夏也。   平王东迁,蛮遂侵暴上国。晋文侯辅政,乃率蔡共侯击破之。至楚武王时,蛮与罗子共败楚师,杀其将屈瑕。庄王初立,民饥兵弱,复为所寇。楚师既振。然后乃服,自是遂属于楚。鄢陵之役,蛮与恭王合兵击晋。及吴起相悼王,南并蛮越,遂有洞庭、苍梧。秦昭王使白起伐楚,略取蛮夷,始置黔中郡。汉兴,改为武陵。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谓賨布。虽时为寇盗,而不足为郡国患。   光武中兴,武陵蛮夷特盛。建武二十三年,精夫相单程等据其险隘,大寇郡县。遣武威将军刘尚发南郡、长沙、武陵兵万余人,乘船溯沅水,入武谿击之。尚轻敌入险,山深水疾,舟船不得上。蛮氏知尚粮少入远,又不晓道径,遂屯聚守险。尚食尽引还,蛮缘路徼战,尚军大败,悉为所没。二十四年,相单程等下攻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击之,不能克。明年春,遣伏波将军马援、中郎将刘匡、马武、孙永等,将兵至临沅,击破之。单程等饥困乞降,会援病卒,谒者宗均听悉受降。为置吏司,群蛮遂平。   肃宗建初元年,武陵澧中蛮陈从等反叛,入零阳蛮界。其冬,零阳蛮五里精夫为郡击破从,从等皆降。三年冬,溇中蛮覃儿健等复反,攻烧零阳、作唐、孱陵界中。明年春,发荆州七郡及汝南、颍川弛刑徒吏士五千余人,拒守零阳,募充中五里蛮精夫不叛者四千人,击澧中贼。五年春,覃儿健等请降,不许。郡因进兵,与战于宏下,大破之,斩儿健首,余皆弃营走还溇中,复遣乞降,乃受之。于是罢武陵屯兵,赏赐各有差。   和帝永元四年冬,溇中、澧中蛮潭戎等反,燔烧邮亭,杀略吏民,郡兵击破降之。安帝元初二年,澧中蛮以郡县徭税失平,怀怨恨,遂结充中诸种二千余人,攻城杀长吏。州郡募五里蛮六亭兵追击破之,皆散降。赐五里、六亭渠帅金帛各有差。明年秋,溇中、澧中蛮四千人并为盗贼。又零陵蛮羊孙、陈汤等千余人,著赤帻,称将军,烧官寺,抄掠百姓。州郡募善蛮讨平之。   顺帝永和元年,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尚书令虞诩独奏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知其兽心贪婪,难率以礼。是故羁縻而绶抚之,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帝不从。其冬、澧中、溇中蛮果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吏,举种反叛。明年春,蛮二万人围充城,八千人寇夷道。遣武陵太守李进讨破之,斩首数百级,余皆降服。进乃简选良吏,得其情和。在郡九年,梁太后临朝,下诏增进秩二千石,赐钱二十万。桓帝元嘉元年秋,武陵蛮詹山等四千余人反叛,拘执县令,屯结深山。至永兴元年,太守应奉以恩信招诱,皆悉降散。   永寿三年十一月,长沙蛮反叛,屯益阳。至延熹三年秋,遂抄掠郡界,众至万余人,杀伤长吏。又零陵蛮入长沙。冬,武陵蛮六千余人寇江陵,荆州刺史刘度、谒者马睦、南郡太守李肃皆奔走。肃主簿胡爽扣马首谏曰:"蛮夷见郡无儆备,故敢乘间而进。明府为国大臣,连城千里,举旄鸣鼓,应声十万,奈何委符守之重,而为逋逃之人乎!"肃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

?此计。"爽抱马固谏,肃遂杀爽而走。帝闻之,征肃弃市,度、睦减死一等,复爽门闾,拜家一人为郎。于是以右校令度尚为荆州刺史,讨长沙贼,平之。又遣车骑将军冯绲讨武陵蛮,并皆降散。军还,贼复寇桂阳,太守瘳析奔走。武陵蛮亦更攻其郡,太守陈奉率吏人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降者二千余人。至灵帝中平三年,武陵蛮复叛,寇郡界,州郡击破之。

  《礼记》称"南方曰蛮,雕题交阯"。其俗男女同川而浴,故曰交阯。其西有啖人国,生首子辄解而食之,谓之宜弟。味旨,则以遗其君,君喜而赏其父。取妻美,则让其兄。今乌浒人是也。   交阯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岨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曰:久矣,天之无烈风雷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称先王之神致,以荐于宗庙。周德既衰,于是稍绝。   及楚子称霸,朝贡百越。秦并天下,威服蛮夷,始开领外,置南海、桂林、象郡。汉兴,尉佗自立为南越王,传国五世。至武帝元鼎五年,遂灭之,分置九郡,交阯刺史领焉。其珠崖、儋耳二郡在海洲上,东西千里,南北五百里。其渠帅贵长耳,皆穿而缒之,垂肩三寸。武帝末,珠崖太守会稽孙幸调广幅布献之,蛮不堪役,遂攻郡杀幸。幸子豹合率善人还,复破之,自领郡事,讨击余党,连年乃平。豹遣使封还印绶,上书言状,制诏即以豹为珠崖太守。威政大行,献命岁至。中国贪其珍赂,渐相侵侮,故率数岁一反。元帝初元三年,遂罢之。凡立郡六十五岁。   逮王莽辅政,元始二年,日南之南黄支国来献犀牛。凡交阯所统,虽置郡县,而言语各异,重译乃通。人如禽兽,长幼无别。项髻徒跣,以布贯头而著之。后颇徙中国罪人,使杂居其间,乃稍知言语,渐见礼化。   光武中兴,锡光为交阯,任延守九真,于是教其耕稼,制为冠履,初设媒娉,始知姻娶,建立学校,导之礼义。   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蛮里张游,率种人慕化内属,封为归汉里君。明年,南越徼外蛮夷献白雉、白菟。至十六年,交阯女子徵侧及其妹徵贰反,攻郡。徵侧者,麊泠县雒将之女也。嫁为朱珪人诗索妻,甚雄勇。交阯太守苏定以法绳之,侧忿,故反。于是九真、日南、合浦蛮里皆应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为王。交阯刺史及诸太守仅得自守。光武乃诏长沙、合浦、交阯具车船,修道桥,通障谿,储粮谷。十八年,遣伏波将军马援、楼船将军段志,发长沙、桂阳、零陵、苍梧兵万余人讨之。明年夏四月,援破交阯,斩徵侧、徵贰等,余皆降散。进击九真贼都阳等,破降之。徙其渠帅三百余口于零陵。于是领表悉平。   肃宗元和元年,日南徼外蛮夷究不事人邑豪献生犀、白雉。和帝永元十二年夏四月,日南、象林蛮夷二千余人寇掠百姓,燔烧官寺,郡县发兵讨击,斩其渠帅,余众乃降。于是置象林将兵长史,以防其患。安帝永初元年,九真徼外夜郎蛮夷举土内属,开境千八百四十里。元初二年,苍梧蛮夷反叛。明年,遂招诱郁林、合浦蛮汉数千人攻苍梧郡。邓太后遣侍御史任逴奉诏赦之,贼皆降散。延光元年,九真徼外蛮贡献内属。三年,日南徼外蛮复来内属。顺帝永建六年,日南徼外叶调王便遣使贡献,帝赐便金印紫绶。   永和二年,日南、象林徼外蛮夷区怜等数千人攻象林县,烧城寺,杀长吏。交阯刺史樊演发交阯、九真二郡兵万余人救之。兵士惮远役,遂反,攻其府。二郡虽击破反者,而贼势转盛。会侍御史贾昌使在日南,即与州郡并力讨之,不利,遂为所攻。围岁余而兵谷不继,帝以为忧。明年,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属,问其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杨、兖、豫四万人赴之。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驳曰:   若荆、杨无事,发之可也。今二州盗贼槃结不散,武陵、南郡蛮夷未辑,长沙、桂阳数被征发,如复扰动,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兖、豫之人卒被征发,远赴万里,无有还期,诏书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远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领南,不复堪斗。其不可四也。军行三十里为程,而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计人禀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但负甲自致,费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设军到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补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发其吏民,犹尚不堪,何况乃苦四州之卒,以赴万里之艰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就征还,以兵付刺史张乔。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殄寇虏。此发将无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验也。宜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阯。今日南兵单无谷,守既不足,战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阯,事静之后,又命归本。还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列士之赏。故并州刺史长沙祝良,性多勇决,又南阳张乔,前在益州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为云中守,哀帝即拜龚舍为太山太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   四府悉从固议,即拜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阯刺史。乔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良到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皆为良筑起府寺。由是岭外复平。   建康元年,日南蛮夷千余人复攻烧县邑,遂扇动九真,与相连结。交阯刺史九江夏方开恩招诱,贼皆降服。时梁太后临朝,美方之功,迁为桂阳太守。桓帝永寿二年,居风令贪暴无度,县人朱达等及蛮夷相聚,攻杀县令,众至四五千人,进攻九真,九真太守皃式战死。诏赐钱六十万,拜子二人为郎。遣九真都尉魏朗讨破之,斩首二千级,渠帅犹屯据日南,众转强盛。延熹三年,诏复拜夏方为交阯刺史。方威惠素著,日南宿贼闻之,二万余人相率诣方降。灵帝建宁三年,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十余万内属,皆受冠带,开置七县。熹平二年冬十二月,日南徼外国重译贡献。光和元年,交阯、合浦乌浒蛮反叛,招诱九真、日南,合数万人,攻没郡县。四年,刺史朱俊击破之。六年,日南徼外国复来贡献。   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及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以蛮夷君长,世尚秦女,其民爵比不更,有罪得以爵除。其君长岁出赋二千一十六钱,三岁一出义赋千八百钱。其民户出幏布八丈二尺,鸡羽三十鍭。汉兴,南郡太守靳强请一依秦时故事。   至建武二十三年,南郡潳山蛮雷迁等始反叛,寇掠百姓,遣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讨破之,徙其种人七千余口置江夏界中,今沔中蛮是也。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蛮许圣等以郡收税不均,怀怨恨,遂屯聚反叛。明年夏,遣使者督荆州诸郡兵万余人讨之。圣等依凭阻隘,久不破。诸军乃分道并进,或自巴郡、鱼彳复数路攻之,蛮乃散走,斩其渠帅。乘胜追之,大破圣等。圣等乞降,复悉徙置江夏。灵帝建宁二年,江夏蛮叛,州郡讨平之。光和三年,江夏蛮复反,与庐江贼黄穰相连结,十余万人,攻没四县,寇患累年。庐江太守陆康讨破之,余悉降散。   板楯蛮夷者,秦昭襄王时,有一白虎,常从群虎数游秦、蜀、巴、汉之境,伤害千余人。昭王乃重募国中有能杀虎者,赏邑万家,金百镒。时,有巴郡阆中夷人,能作白竹之弩,乃登楼射杀白虎。昭王嘉之,而以其夷人,不欲加封,乃刻石盟要,复夷人顷田不租,十妻不算,伤人者论,杀人者得以倓钱赎死。盟曰:"秦犯夷,输黄龙一双;夷犯秦,输清酒一钟。"夷人安之。   至高祖为汉王,发夷人还伐三秦。秦地既定,乃遣还巴中,复其渠帅罗、朴、督、鄂、度、夕、龚七姓,不输租赋,余户乃岁入賨钱,口四十。世号为板楯蛮珍。阆中有渝水,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数陷陈。俗喜歌舞,高祖观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命乐人习之,所谓《巴渝舞》也。遂世世服从。   至于中兴,郡守常率以征伐。桓帝之世,板楯数反,太守蜀郡赵温以恩信降服之。灵帝光和二年,巴郡板楯复叛,寇掠三蜀及汉中诸郡。灵帝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兵讨之,连年不能克。帝欲大发兵,乃问益州计吏,考以征讨方略。汉中上计程包对曰:"板楯七姓,射杀白虎,立功先世,复为义人。其人勇猛,善于兵战。昔永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坏,得板楯救之,羌死败殆尽,故号为神兵。羌人畏忌,传语种辈,勿复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赖板楯连摧破之。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虽受丹阳精兵之锐,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乱,太守李颙,亦以板楯讨而平之。忠功如此,本无恶心。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箠楚,过于奴虏,亦有嫁妻卖子,或乃至自刭割。虽陈冤州郡,而牧守不为通理。阙庭悠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叩心穷谷。愁苦赋役,困罹酷刑。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谋主僣号,以图不轨。今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帝从其言,遣太守曹谦宣诏赦之,即皆降服。至中平五年,巴郡黄巾贼起,板楯蛮夷因此复叛,寇掠城邑,遣西园上军别部司马赵瑾讨平之。   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国,东接交阯,西有滇国,北有邛都国,各立君长。其人皆椎结左衽,邑聚而居,能耕田。其外又有巂、昆明诸落,西极同师,东北至叶榆,地方数千里。无君长,辫发,随畜迁徙无常。自巂东北有莋都国,东北有冉駹国,或土著,或随畜迁徙。自冉駹东北有白马国,氐种是也。此三国亦有君长。   夜郎者,初有女子浣于遯水,有三节大竹流入足间,闻其中有号声,剖竹视之,得一男儿,归而养之。及长,有才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武帝元鼎六年,平南夷,为牂柯郡,夜郎侯迎降,天子赐其王印绶。后遂杀之。夷獠咸以竹王非血气所生,甚重之,求为立后。牂柯太守吴霸以闻,天子乃封其三子为侯。死,配食其父。今夜郎县有竹王三郎神是也。   初,楚顷襄王时,遣将庄豪从沅水伐夜郎,军至且兰,椓船于岸而步战。既灭夜郎,因留王滇池。以且兰有椓船牂柯处,乃改其名为牂柯。牂柯地多雨潦,俗好巫鬼禁忌,寡畜生,又无蚕桑,故其郡最贫。句町县有桄桹木,可以为面,百姓资之。公孙述时,大姓龙、傅、尹、董氏,与郡功曹谢暹保境为汉,乃遣使从番禺江奉贡。光武嘉之,并加褒赏。桓帝时,郡人尹珍自以生于荒裔,不知礼义,乃从汝南许慎、应奉受经书图纬,学成,还乡里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学焉。珍官至荆州刺史。   滇王者,庄蹻之后也。元封二年,武帝平之,以其地为益州郡,割牂柯、越巂各数县配之。后数年,复并昆明地,皆以属之此郡。有池,周回二百余里,水源深广,而末更浅狭,有似倒流,故谓之滇池。河土平敞,多出鹦鹉、孔雀,有盐池田渔之饶,金银畜产之富。人俗豪忲。居官者皆富及累世。   及王莽政乱,益州郡夷栋蚕、若豆等起兵杀郡守,越巂姑复夷人大牟亦皆叛,杀略吏人。莽遣宁始将军廉丹,发巴蜀吏人及转兵谷卒徙十余万击之。吏士饥疫,连年不能克而还。以广汉文齐为太守,造起陂池,开通溉灌,垦田二千余顷。率厉兵马,修障塞,降集群夷,甚得其和。及公孙述据益土,齐固守拒险,述拘其妻子,许以封侯,齐遂不降。闻光武即位,乃间道遣使自闻。蜀平,征为镇远将军,封成义侯。于道卒,诏为起祠堂,郡人立庙祀之。   建武十八年,夷渠帅栋蚕与姑复、楪榆、梇栋、连然、滇池、建伶、昆明诸种反叛,杀长吏。益州太守繁胜与战而败,退保朱提。十九年,遣武威将军刘尚等发广汉、犍为、蜀郡人及朱提夷,合万三千人击之。尚军遂度泸水,入益州界。群夷闻大兵至,皆弃垒奔走,尚获其赢弱、谷、畜。二十年,进兵与栋蚕等连战数月,皆破之。明年正月,追至不韦,斩栋蚕帅,凡首虏七千余人,得生口五千七百人,马三千匹,牛羊三万余头,诸夷悉平。   肃宗元和中,蜀郡王追为太守,政化尤异。有神马四匹出滇池河中,甘露降,白乌见,始兴起学校,渐迁其俗。灵帝熹平五年,诸夷反叛,执太守雍陟。遣御史中丞朱龟讨之,不能克。朝议以为郡在边外,蛮夷喜叛,劳师远役,不如弃之。太尉椽巴郡李颙建策讨伐,乃拜颙益州太守,与刺史庞芝发板楯蛮击破平之。还,得雍陟。颙卒后,夷人复叛,以广汉景毅为太守,讨定之。毅初到郡,米斛万钱,渐以仁恩,少年间,米至数十云。   哀牢夷者,其先有妇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尝捕鱼水中,触沉木若有感,因怀{任女},十月,产子男十人。反沉木化为龙,出水上。沙壹忽闻龙语曰:"若为我生子,今悉何在?"九子见龙惊走,独小子不能去,背龙而坐,龙因舐之。其母鸟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后长大,诸兄以力隆能为父所舐而黠,遂共推以为王。后牢山下有一夫一妇,复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聚以为妻,后渐相滋长。种人皆刻画其身,象龙文,衣皆着尾。九隆死,世世相继。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绝域荒外,山川阻深,生人以来,未尝交通中国。   建武二十三年,其王贤栗遣兵乘箄船,南下江、汉,击附塞夷鹿茤,鹿茤人弱,为所擒获。于是震雷疾雨,南风飘起,水为逆流,翻涌二百余里,箄船沉没,哀牢之众,溺死数千人。贤栗复遣其六王将万人以攻鹿茤,鹿茤王与战,杀其六王。哀牢耆老共埋六王,夜虎复出其尸而食之,余众惊怖引去。贤栗惶恐,谓其耆老曰:"我曹入边塞,自古有之,今攻鹿茤,辄被天诛,中国其有圣帝乎?天祐助之,何其明也!"二十七年,贤栗等遂率种人户二千七百七十,口万七千六百五十九,诣越巂太守郑鸿降,求内属,光武封贤栗等为君长。自是岁来朝贡。   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种人内属,其种邑王者七十七人,户五万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一十一。西南去洛阳七千里,显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领六县,合为永昌郡。始通博南山,度兰仓水。行者苦之。歌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兰津。度兰仓,为它人。"   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其渠帅自谓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则至肩而已。土地沃美,宜五谷、蚕桑。知染采文绣,罽毲帛叠,兰干细布,织成文章如绫锦。有梧桐木华,绩以为布,幅广五尺,洁白不受垢污。先以覆亡人,然后服之。其竹节相去一丈,名曰濮竹。出铜、铁、铅、锡、金、银、光珠、虎魄、水精、琉璃、轲虫、蚌珠、孔雀、翡翠、犀、象、猩猩、貊兽。云南县有神鹿两头,能食毒草。   先是,西部都尉广汉郑纯,为政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献土珍,颂德美。天子嘉之。即以为永昌太守。纯与哀牢夷人约,邑豪岁输布贯头衣二领,盐一斛,以为常赋,夷俗安之。纯自为都尉、太守,十年卒官。建初元年,哀牢王类牢与守令忿争,遂杀守令而反叛,攻巂唐城。太守王寻奔楪榆。哀牢三千余人攻博南,燔烧民舍。肃宗募发越巂、益州、永昌夷汉九千人讨之。明年春,邪龙县昆明夷卤承等应募,率种人与诸郡兵击类牢于博南,大破斩之。传首洛阳,赐卤承帛万匹,封为破虏傍邑侯。   永元六年,郡徼外敦忍乙王莫延慕,遣使译献犀牛、大象。九年,徼外蛮及掸国王雍由调遣重译奉国珍宝,和帝赐金印紫绶,小君长皆加印绶、钱帛。   永初元年,徼外焦侥种夷陆类等三千余口举种内附,献象牙、水牛、封牛。永宁元年,掸国王雍由调复遣使者诣阙朝贺,献乐及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又善跳丸,数乃至千。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即大秦也,掸国西南通大秦。明年元会,安帝作乐于庭,封雍由调为汉大都尉,赐印绶、金银、彩缯各有差也。   邛都夷者,武帝所开,以为邛都县。无几而地陷为污泽,因名为邛池,南人以为邛河。后复反叛。元鼎六年,汉兵自越巂水伐之,以为越巂郡。其土地平原,有稻田。青蛉县禺同山有碧鸡金马,光景时时出见。俗多游荡而喜讴歌,略与牂柯相类。豪帅放纵,难得制御。   王莽时,郡守枚根调邛人长贵,以为军候。更始二年,长贵率种人攻杀枚根,自立为邛穀王。领太守事。又降于公孙述。述败,光武封长贵为邛穀王。建武十四年,长贵遣使上三年计,天子即授越巂太守印绶。十九年,武威将军刘尚击益州夷,路由越巂。长贵闻之,疑尚既定南边,威法必行,己不得自放纵,即聚兵起营台,招呼诸君长,多酿毒酒,欲先以劳军,因袭击尚。尚知其谋,即分兵先据邛都,遂掩长贵诛之,徙其家属于成都。   永平元年,姑复夷复叛,益州刺史发兵讨破之,斩其渠帅,传首京师。后太守巴郡张翕,政化清平,得夷人和。在郡十七年,卒,夷人爱慕,如丧父母。苏祈叟二百余人,赍牛、羊送丧,至翕本县安汉,起坟祭祀。诏书嘉美,为立祠堂。   安帝元初三年,郡徼外夷大羊等八种,户三万一千,口十六万七千六百二十,慕义内属。时郡县赋敛烦数,五年,卷夷大牛种封离等反畔,杀遂久令。明年,永昌、益州及蜀郡夷皆叛应之,众遂十余万,破坏二十余县,杀长吏,燔烧邑郭,剽略百姓,骸骨委积,千里无人。诏益州刺史张乔选堪能从事讨之。乔乃遣从事杨竦将兵至楪榆击之,贼盛未敢进,先以诏书告示三郡,密征求武士,重其购赏。乃进军与封离等战,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获生口千五百人,资财四千余万,悉以赏军士。封离等惶怖,斩其同谋渠帅,诣竦乞降,竦厚加慰纳。其余三十六种皆来降附。竦因奏长吏奸猾、侵犯蛮夷者九十人,皆减死。州中论功未及上,会竦病创卒,张乔深痛惜之,乃刻石勒铭,图画其像。天子以张翕有遗爱,乃拜其子湍为太守。夷人欢喜,奉迎道路。曰:"郎君仪貌类我府君。"后湍颇失其心,有欲叛者,诸夷耆老相晓语曰:"当为先府君故。"遂以得安。后顺、桓间,广汉冯颢为太守,政化尤多异迹云。

  莋都夷者,武帝所开,以为莋都县。其人皆被发左衽,言语多好譬类,居处略与汶山夷同。土出长年神药,仙人山图所居焉。元鼎六年,以为沈黎郡。至夭汉四年,并蜀为西部,置两都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汉人。   永平中,益州刺史梁国朱辅,好立功名,慷慨有大略。在州数岁,宣示汉德,威怀远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槃木、唐菆等百余国,户百三十余万,口六百万以上,举种奉贡,种为臣仆。辅上疏曰:"臣闻《诗》云:彼徂者岐,有夷之行。传曰:岐道虽僻,而人不远。诗人诵咏,以为符验。今白狼王唐菆等慕化归义,作诗三章。路经邛来大山零高坂,峭危峻险,百倍岐道。襁负老幼,若归慈母。远夷之语,辞意难正。草木异种,鸟兽殊类。有犍为郡掾田恭与之习狎,颇晓其言,臣辄令讯其风俗,译其辞语。今遣从事史李陵与恭护送诣阙,并上其乐诗。昔在圣帝,舞四夷之乐;今之所上,庶备其一。"帝嘉之,事下史官,录其歌焉。   《远夷乐德歌诗》曰:   大汉是治,堤官隗构。与天合意。魏冒逾糟。吏译平端,罔驿刘脾。不从我来。旁莫支留。闻风向化,征衣随旅。所见奇异。知唐桑艾。多赐缯布,邪毗?。甘美酒食。推潭仆远。昌乐肉飞,拓拒苏便。屈申悉备。局后仍离。蛮夷贫薄,偻让龙洞。无所报嗣。莫支度由。愿主长寿,阳雒僧鳞。子孙昌炽。莫稚角存。

  《远夷慕德歌诗》曰:   蛮夷所处,偻让皮尼。日入之部。且交陵悟。慕义向化,绳动随旅。归日出主。路旦拣雒。圣德深恩,圣德渡诺。与人富厚。魏菌度洗。冬多霜雪,综邪流藩。夏多和雨。莋邪寻螺。寒温时适,藐浔沪漓。部人多有。菌补邪推。涉危历险,辟危归险。不远万里。莫受万柳。去俗归德,术叠附德。心归慈母。仍路孳摸。   《远夷怀德歌》曰:   荒服之外,荒服之仪。土地墝埆。犁籍怜怜。食肉衣皮,阻苏邪犁。不见盐谷。莫砀粗沐。吏译传风,罔译传微。大汉安乐。是汉夜拒。携负归仁,踪优路仁。触冒险陕。雷折险龙。高山岐峻,伦狼藏幢。缘崖磻石。扶路侧禄。木薄发家,息落服淫。百宿到洛。理历髭雒。父子同赐,捕茝菌毗。怀抱匹帛。怀稿匹漏。传告种人,传室呼敕。长愿臣仆。陵阳臣仆。   肃宗初,辅坐事免。是时郡尉府舍皆有雕饰,画山神海灵、奇禽异兽,以眩耀之,夷人益畏惮焉。和帝永元十二年,旄牛徼外白狼、楼薄蛮夷王唐缯等,遂率种人十七万口,归义内属。诏赐金印紫绶,小豪钱帛各有差。   安帝永初元年,蜀郡三襄种夷与徼外污衍种并兵三千余人反叛,攻蚕陵城,杀长吏。二年,青衣道夷邑长令田,与徼外三种夷三十一万口,赍黄金、旄牛毦,举土内属。安帝增令田爵号为奉通邑君。延光二年春,旄牛夷叛,攻零关,杀长吏,益州刺史张乔与西部都尉击破之。于是分置蜀郡属国都尉,领四县如太守。桓帝永寿二年,蜀郡夷叛,杀略吏民。延熹二年,蜀郡三襄夷寇蚕陵,杀长吏。四年,犍为属国夷寇郡界,益州刺史山昱击破之,斩首千四百级,余皆解散。灵帝时,以蜀郡属国为汉嘉郡。   冉駹夷者,武帝所开,元鼎六年,以为汶山郡。至地节三年,夷人以立郡赋重,宣帝乃省并蜀郡为北部都尉。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其王侯颇知文书,而法严重。贵妇人,党母族。死则烧其尸。土气多寒,在盛夏冰犹不释,故夷人冬则避寒,入蜀为佣,夏则违暑,反其邑。众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为邛笼。又土地刚卤,不生谷粟麻菽,唯以麦为资,而宜畜牧。有旄牛,无角,一名童牛,肉重千斤,毛可为毦。出名马。有灵羊,可疗毒。又有食药鹿,鹿鏖有胎者。其肠中粪亦疗毒疾。又有五角羊、麝香、轻毛毼鸡、牲牲。其人能作旄毡、班罽、青顿、毞毲、羊羧之属。特多杂药。地有咸土,煮以为盐。麡羊牛马,食之皆肥。   其西又有三河、槃于虏,北有黄石、北地、卢水胡,其表乃为徼外。灵帝时,复分蜀郡北部为汶山郡云。   白马氐者,武帝元鼎六年开,分广汉西部,合以为武都。土地险阻,有麻田,出名马、牛、羊、漆、蜜。氐人勇戆抵冒,贪货死利。居于河池,一名仇池,方百顷,四面斗绝。数为边寇,郡县讨之,则依固自守。元封三年,氐人反叛,遣兵破之,分徙酒泉郡。昭帝元凤元年,氐人复叛,遣执金吾马適建、龙頟侯韩增、大鸿胪田广明,将三辅、太常徒讨破之。   及王莽篡乱,氐人亦叛。建武初,氐人悉附陇蜀,及隗嚣灭,其酋豪乃背公孙述降汉,陇西太守马援上复其王侯君长,赐以印绶。后嚣族人隗茂反,杀武都太守。氐人大豪齐钟留为种类所敬信,威服诸豪,与郡丞孔奋击茂,破斩之。后亦时为寇盗,郡县讨破之。   论曰:汉氏征伐戎狄,有事边远,盖亦与王业而终始矣。至于倾没疆垂,丧师败将者,不出时岁,卒能开四夷之境,款殊俗之附。若乃文约之所沾渐,风声之所周流,几将日所出入处也。著自山经、水志者,亦略及焉。虽服叛难常,威泽时旷,及其化行,则缓耳雕脚之伦,兽居鸟语之类,莫不举种尽落,回面而请吏,陵海越障,累译以内属焉。故其录名中郎、校尉之署,编数都护、部守之曹,动以数百万计。若乃藏山隐海之灵物,沉沙栖陆之玮宝,莫不呈表怪丽,雕被宫幄焉。又其賨幏火毳、驯禽封兽之赋,軨积于内府;夷歌巴舞、殊音异节之技,列倡于外门。岂柔服之道,必足于斯?然亦云致远者矣。蛮夷虽附阻岩谷,而类有土居,连涉荆、交之区,布护巴、庸之外,不可量极。然其凶勇狡算,薄于羌狄,故陵暴之害,不能深也。西南之徼,尤为劣焉。故关守永昌,肇自远离,启土立人,至今成都焉。   赞曰:百蛮蠢居,仞彼方徼。镂体卉衣,凭深阻峭。亦有别夷,屯彼蜀表。参差聚落,纡余岐道。往化既孚,改襟输宝。俾建永昌,同编亿兆。

后汉书卷八十七

 西羌传第七十七

 

  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乎河首,绵地千里。赐支者,《禹贡》所谓析支者也。南接蜀、汉徼外蛮夷,西北接鄯善、车师诸国。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谷,以产牧为业。其俗氏族无定,或以父名母姓为种号。十二世后,相与婚姻,父没则妻后母,兄亡则纳釐嫂,故国无鳏寡,种类繁炽。不立君臣,无相长一,强则分种为酋豪,弱则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为雄。杀人偿死,无它禁令。其兵长在山谷,短于平地,不能持久,而果于触突,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   王政修则宾服,德教失则寇乱。昔夏后氏太康失国,西夷背叛。及后相即位,乃征畎夷,七年然后来宾。至于后泄,始加爵命,由是服从。后桀之乱,畎夷入居邠、岐之间,成汤既兴,伐而攘之。及殷室中衰,诸夷皆叛。至于武丁,征西戎、鬼方,三年乃克。故其诗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   及武乙暴虐,犬戎寇边,周古公逾梁山而避于岐下。及子季历,遂伐西落鬼戎。太丁之时,季历复伐燕京之戎,戎人大败周师。后二年,周人克余无之戎,于是太丁命季历为牧师。自是之后,更伐始呼、翳徒之戎,皆克之。乃文王为西伯,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遂攘戎狄而戍之,莫不宾服。乃率西戎,征殷之叛国以事纣。   及武王伐商,羌、髳率师会于牧野。至穆王时,戎狄不贡,王乃西征犬戎,获其五王,又得四白鹿,四白狼,王遂迁戎于太原。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厉王无道,戎狄寇掠,乃入犬丘,杀秦仲之族。王命伐戎,不克。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为戎所杀。王乃召秦仲子庄公,与兵七千人伐戎,破之,由是少却。后二十七年,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后五年,王伐条戎、奔戎,王师败绩。后二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戎人灭姜侯之邑。明年,王征申戎,破之。后十年,幽王命伯士伐六济之戎,军败,伯士死焉。其年,戎围犬丘,虏秦襄公之兄伯父。时幽王昏虐,四夷交侵,遂废申后而立褒姒。申侯怒,与戎寇周,杀幽王于郦山,周乃东迁洛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后二年,邢侯大破北戎。   及平王之末,周遂陵迟,戎逼诸夏,自陇山以东,及乎伊、洛,往往有戎。于是渭首有狄、?、邽、冀之戎,泾北有义渠之戎,洛川有大荔之戎,渭南有骊戎,伊、洛间有杨拒、泉皋之戎,颍首以西有蛮氏之戎。当春秋时,间在中国,与诸夏盟会。鲁庄公伐秦,取邽、冀之戎。后十余岁,晋灭骊戎。是时,伊、洛戎强,东侵曹、鲁。后十九年,遂入王城。于是秦、晋伐戎以救周。后二年,又寇京师,齐桓公征诸侯戍周。后九年,陆浑戎自瓜州迁于伊川,允姓戎迁于渭汭,东及轘辕。在河南山北者号曰阴戎,阴戎之种遂以滋广。晋文公欲修霸业,乃赂戎狄通道,以匡王室。秦穆公得戎人由余,遂霸西戎,开地千里。及晋悼公,又使魏绛和诸戎,复修霸业。是时,楚、晋强盛,威服诸戎,陆浑、伊、洛、阴戎事晋,而蛮氏从楚。后陆浑叛晋,晋令荀吴灭之。后四十四年,楚执蛮氏而尽囚其人。是时义渠、大荔最强,筑城数十,皆自称王。

  至周贞王八年,秦厉公分灭大荔,取其地。赵亦灭代戎,即北戎也。韩、魏复共稍并伊、洛、阴戎,灭之。其遗脱者皆逃走,西逾汧、陇。自是中国无戎寇,唯余义渠种焉。至贞王二十五年,秦伐义渠,虏其王。后十四年,义渠侵秦至渭阴。后百许年,义渠败秦师于洛。后四年,义渠国乱,秦惠王遣庶长操将兵定之,义渠遂臣于秦。后八年,秦伐义渠,取郁郅。后二年,义渠败秦师于李伯。明年,秦伐义渠,取徒泾二十五城。及昭王立,义渠王朝秦,遂与昭王母宣太后通,生二子。至王赧四十三年,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因起兵灭之,始置陇西、北地、上郡焉。   戎本无君长,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际,或从侯伯征伐有功,天子爵之,以为藩服。春秋时,陆浑、蛮氏戎称子。战国世,大荔、义渠称王。及其衰亡,余种皆反旧为酋豪云。   羌无弋爰剑者,秦厉公时为秦所拘执,以为奴隶。不知爰剑何戎之别也。后得亡归,而秦人追之急,藏于岩穴中得免。羌人云爰剑初藏穴中,秦人焚之,有景象如虎,为其蔽火,得以不死。既出,又与劓女遇于野,遂成夫妇。女耻其状,被发覆面,羌人因以为俗,遂俱亡入三河间。诸羌见爰剑被焚不死,怪其神,共畏事之,推以为豪,河湟间少五谷,多禽兽,以射猎为事,爰剑教之田畜,遂见敬信,庐落种人依之者日益众。羌人谓奴为无弋,以爰剑尝为奴隶,故因名之。其后世世为豪。   至爰剑曾孙忍时,秦献公初立,欲复穆公之迹,兵临渭首,灭狄?戎。忍季父卬畏秦之威,将其种人附落而南,出赐支河曲西数千里,与众羌绝远,不复交通。其后子孙分别,各自为种,任随所之。或为氂牛种,越巂羌是也;或为白马种,广汉羌是也;或为参狼种,武都羌是也。忍及弟舞独留湟中,并多娶妻妇。忍生九子为九种,舞生十七子为十七种,羌之兴盛,从此起矣。   及忍子研立,时秦孝公雄强,威服羌戎。孝公使太子驷率戎狄九十二国朝周显王。研至豪健,故羌中号其后为研种。及秦始皇时,务并六国,以诸侯为事,兵不西行,故种人得以繁息。秦既兼天下,使蒙恬将兵略地,西逐诸戎,北却众狄,筑长城以界之,众羌不服南度。   至于汉兴,匈奴冒顿兵强,破东胡,走月氏,威震百蛮,臣服诸羌。景帝时,研种留何率种人求守陇西塞,于是徙留何等于狄道、安故,至临洮、氐道、羌道县。及武帝征伐四夷,开地广境,北却匈奴,西逐诸羌,乃度河、湟,筑令居塞、初开河西,列置四郡,通道玉门,隔绝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于是障塞亭燧出长城外数千里。时先零羌与封养牢姐种解仇结盟,与匈奴通,合兵十余万,共攻令居、安故,遂围枹罕。汉遣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将兵十万人击平之。始置护羌校尉,持节统领焉。羌乃去湟中,依西海、盐池左右。汉遂因山为寒,河西地空,稍徙人以实之。   至宣帝时,遣光禄大夫义渠安国觇行诸羌,其先零种豪言:"愿得度湟水,逐人所不田处以为畜牧。"安国以事奏闻,后将军赵充国以为不可听。后因缘前言,遂度湟水,郡县不能禁。至元康三年,先零乃与诸羌大共盟誓,将欲寇边。帝闻,复使安国将兵观之。安国至,召先零豪四十余人斩之,因放兵击其种,斩首千余级。于是诸羌怨怒,遂寇金城。乃遣赵充国与诸将将兵六万人击破平之。至研十三世孙烧当立。元帝时,彡姐等七种羌寇陇西,遣右将军冯奉世击破降之。从爰剑种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后以研为种号。十三世至烧当,复豪健,其子孙更以烧当为种号。自彡姐羌降之后数十年,四夷宾服,边塞无事。至王莽辅政,欲燿威德,以怀远为名,乃令译讽旨诸羌,使共献西海之地,初开以为郡,筑五县,边海亭燧相望焉。   滇良者,烧当之玄孙也。时王莽末,四夷内侵,及莽败,众羌遂还据西海为寇。更始、赤眉之际,羌遂放纵,寇金城、陇西。隗嚣虽拥兵而不能讨之,乃就慰纳,因发其众与汉相拒。建武九年,隗嚣死,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署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署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署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理其怨结,岁时循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驿通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儆备。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光武从之,即以牛邯为护羌校尉,持节如旧。及邯卒而职省。十年,先零豪与诸种相结,复寇金城、陇西,遣中郎将来歙等击之,大破。事已具《歙传》。十一年夏,先零种复寇临洮,陇西太守马援破降之。后悉归服,徙置天水、陇西、扶风三郡。明年,武都参狼羌反,援又破降之。事已具《援传》。   自烧当至滇良,世居河北大允谷,种小人贫。而先零、卑湳并皆强富,数侵犯之。滇良父子积见陵易,愤怒,而素有恩信于种中,于是集会附落及诸杂种,乃从大榆入,掩击先零、卑湳,大破之,杀三千人,掠取财畜,夺居其地大榆中,由是始强。   滇良子滇吾立。中元元年,武都参狼羌反,杀略吏人,太守与战不胜,陇西太守刘盱遣从事辛都、监军掾李苞,将五千人赴武都,与羌战,斩其酋豪,首虏千余人。时,武都兵亦更破之,斩首千余级,余悉降。时滇吾附落转盛,常雄诸羌,每欲侵边者,滇吾转教以方略,为其渠帅。二年秋,烧当羌滇吾与弟滇岸率步骑五千寇陇西塞,刘盱遣兵于枹罕击之,不能克,又战于允街,为羌所败,杀五百余人。于是守塞诸羌皆复相率为寇。遣谒者张鸿领诸郡兵击之,战于允吾、唐谷,军败,鸿及陇西长史田飒皆没。又天水兵为牢姐种所败于白石,死者千余人。   时烧何豪有妇人比铜钳者,年百余岁,多智算,为种人所信向,皆从取计策。时为卢水胡所击,比铜钳乃将其众来依郡县。种人颇有犯法者,临羌长收系比铜钳,而诛杀其种六七百人。显宗怜之,乃下诏曰:"昔桓公伐戎而无仁惠。故《春秋》贬曰:齐人。今国家无德,恩不及远,羸弱何辜,而当并命!夫长平之暴,非帝者之功,咎由太守长吏妄加残戮。比铜钳尚生者,所在致医药养视,令招其种人,若欲归故地者,厚遣送之。其小种若束手自诣,欲效功者,皆除其罪。若有逆谋,为吏所捕,而狱状未断,悉以赐有功者。"   永平元年,复遣中郎将窦固、捕虏将军马武等击滇吾于西邯,大破之。事已具武等传。滇吾远引去,余悉散降,徙七千口置三辅。以谒者窦林领护羌校尉,居狄道。林为诸羌所信,而滇岸遂诣林降。林为下吏所欺,谬奏上滇岸以为大豪,承制封为归义侯,加号汉大都尉。明年,滇吾复降,林复奏其第一豪,与俱诣阙献见。帝怪一种两豪,疑其非实,以事诘林。林辞窘,乃伪对曰;"滇岸即滇吾,陇西语不正耳。"帝穷验知之,怒而免林官。会凉州刺史又奏林臧罪,遂下狱死。谒者郭襄代领校尉事,到陇西,闻凉州羌盛,还诣阙,抵罪,于是复省校尉官。滇吾子东吾立,以父降汉,乃入居塞内,谨愿自守。而诸弟迷吾等数为寇盗。   肃宗建初元年,安夷县吏略妻卑湳种羌妇,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种人恐见诛,遂共杀延,而与勒姐及吾良二种相结为寇。陇西太守孙纯遣从事李睦及金城兵会和罗谷,与卑湳等战,斩首虏数百人。复拜故度辽将军吴棠领护羌校尉,居安夷。二年夏,迷吾遂与诸众聚兵,欲叛出塞。金城太守郝崇追之,战于荔谷,崇兵大败,崇轻骑得脱,死者二千余人。于是诸种及属国卢水胡悉与相应,吴棠不能制,坐征免。武威太守傅育代为校尉,移居临羌。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于是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外校尉耿恭副,讨破之。于是临洮、索西、迷吾等悉降。防乃筑索西城,徙陇西南部都尉戍之,悉复诸亭候。至元和三年,迷吾复与弟号吾诸杂种反叛。秋,号吾先轻入寇陇西界,郡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号吾。将诣郡,号吾曰:"独杀我,无损于羌。诚得生归,必悉罢兵,不复犯塞。"陇西太守张纡权宜放遣,羌即为解散,各归故地。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傅育不欲失信伐之,乃募人斗诸羌胡,羌胡不肯,遂复叛出塞,更依迷吾。   章和元年,育上请发陇西、张掖、酒泉各五千人,诸郡太守将之,育自领汉阳、金城五千人,合二万兵,与诸郡克期击之,令陇西兵据河南,张掖、酒泉兵遮其西。并未及会,育军独进。迷吾闻之,徙庐落去,育选精骑三千穷追之,夜至建威南三兜谷,去虏数里,须旦击之,不设备。迷吾乃伏兵三百人,夜突育营。营中惊坏散走,育下马手战,杀十余人而死,死者八百八十人。及诸郡兵到,羌遂引去。育,北地人也。显宗初,为临羌长,与捕虏将军马武等击羌滇吾,功冠诸军;及在武威,威声闻于匈奴。食禄数十年,秩奉尽赡给知友,妻子不免操井臼。肃宗下诏追褒美之。封其子毅为明进侯,七百户。以陇西太守张纡代为校尉,将万人屯临羌。   迷吾既杀傅育,狃忕边利。章和元年,复与诸种步骑七千人入金城塞。张纡遣从事司马防将千余骑及金城兵会战于木乘谷,迷吾兵败走,因译使欲降,纡纳之。遂将种人诣临羌县,纡设兵大会,施毒酒中,羌饮醉,纡因自击,伏兵起,诛杀酋豪八百余人。斩迷吾等五人头,以祭育冢。复放兵击在山谷间者,斩首四百余人,得生口二千余人。迷吾子迷唐及其种人向塞号哭,与烧何、当煎、当阗等相结,以子女及金银娉纳诸种,解仇交质,将五千人寇陇西塞,太守寇盱与战于白石,迷唐不利,引还大、小榆谷,北招属国诸胡,会集附落,种众炽盛,张纡不能讨。永元元年,纡坐征,以张掖太守邓训代为校尉,稍以赏赂离间之,由是诸种少解。   东吾子东号立。是时,号吾将其种人降。校尉邓训遣兵击迷唐,迷唐去大、小榆谷,徙居颇岩谷。和帝永元四年,训病卒,蜀郡太守聂尚代为校尉。尚见前人累征不克,欲以文德服之,乃遣驿使招呼迷唐,使还居大、小榆谷。迷唐既还,遣祖母卑缺诣尚,尚自送至塞下,为设祖道,令译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迷唐因而反叛,遂与诸种共生屠裂汜等,以血盟诅,复寇金城塞。五年,尚坐征免,居延都尉贯友代为校尉。友以迷唐难用德怀,终于叛乱,乃遣驿使构离诸种,诱以财货,由是解散。友乃遣兵出塞,攻迷唐于大、小榆谷,获首虏八百余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航,造河桥,欲度兵击迷唐。迷唐乃率部落远依赐支河曲。至八年,友病卒,汉阳太守史充代为校尉。充至,遂发湟中羌胡出塞击迷唐,而羌迎败充兵,杀数百人。明年,充坐征,代郡太守吴祉代为校尉。其秋,迷唐率八千人寇陇西,杀数百人,乘胜深入,胁塞内诸种羌共为寇盗,众羌复悉与相应,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杀大夏长。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代副,将北军五营、黎阳、雍营、三辅积射及边兵羌胡三万人讨之。尚屯狄道,代屯枹罕。尚遣司马寇盱监诸郡兵,四面并会。迷唐惧,弃老弱,奔入临洮南。尚等追至高山。迷唐穷迫,率其精强大战。盱斩虏千余人,得牛马羊万余头。迷唐引去。汉兵死伤亦多,不能复追,乃还入塞。明年,尚、代并坐畏懦征下狱,免。谒者王信领尚营屯枹罕,谒者耿谭领代营屯白石。谭乃设购赏,诸种颇来内附。迷唐恐,乃请降。信、谭遂受降罢兵,遣迷唐诣阙。其余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和帝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小榆谷。迷唐以为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以种人饥饿,不肯远出。吴祉等乃多赐迷唐金、帛,令籴谷市畜,促使出塞,种人更怀猜惊。十二年,遂复背叛,乃胁将湟中诸胡,寇抄而去。王信、耿谭、吴祉皆坐征,以酒泉太守周鲔代为校尉。明年,迷唐复还赐支河曲。   初,累姐种附汉,迷唐怨之,遂击杀其酋豪,由是与诸种为仇,党援益疏。其秋,迷唐复将兵向塞,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属国湟中月氏诸胡、陇西牢姐羌,合三万人,出塞至允川,与迷唐战。周鲔还营自守,唯侯霸兵陷阵,斩首四百余级。羌众折伤,种人瓦解,降者六千余口,分徙汉阳、安定、陇西。迷唐遂弱,其种众不满千人,远逾赐支河首,依发羌居。明年,周鲔坐畏懦征,侯霸代为校尉。安定降羌烧何种胁诸羌数百人反叛,郡兵击灭之,悉没入弱口为奴婢。   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无复羌寇。隃麋相曹凤上言:"西戎为害,?世所患,臣不能纪古,且以近事言之。自建武以来,其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又近塞内,诸种易以为非,难以攻伐。南得钟存以广其众,北阻大河因以为固,又有西海鱼盐之利,缘山滨水,以广田蓄,故能强大,常雄诸种,恃其权勇,招诱羌胡。今者衰困,党援坏沮,亲属离叛,余胜兵者不过数百,亡逃栖窜,远依发羌。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又殖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于是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将徙士屯龙耆。后金城长史上官鸿上开置归义、建威屯田二十七部,侯霸复上置东西邯屯田五部,增留、逢二部,帝皆从之。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其功垂立。至永初中,诸羌叛。乃罢。迷唐失众,病死。有一子来隆,户不满数十。   东号子麻奴立。初随父降,居安定。时,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人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安帝永初元年夏,遣骑都尉王弘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征西域,弘迫促发遣,群羌惧远屯不还,行到酒泉,多有散叛。诸郡各发兵徼遮,或覆其庐落。于是勒姐、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遂同时奔溃。麻奴兄弟因此遂与种人俱西出塞。   先零别种滇零与钟羌诸种大为寇掠,断陇道。时羌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负板案以为楯,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冬,遣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副,将五营及三河、三辅、汝南、南阳、颍川、太原、上党兵合五万人,屯汉阳。明年春,诸郡兵未及至,钟羌数千人先击败骘军于冀西,杀千余人。校尉侯霸坐众羌反叛征免,以西域都护段禧代为校尉。其冬,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尚军大败,死者八千余人。于是滇零等自称"天子"于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众遂大盛,东犯赵、魏,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遂寇抄三辅,断陇道。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朝廷不能制,而转运难剧,遂诏骘还师,留任尚屯汉阳,为诸军节度。朝廷以邓后故,迎拜骘为大将军,封任尚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三年春,复遣骑都尉任仁督诸郡屯兵救三辅。仁战每不利,众羌乘胜,汉兵数挫。当煎、勒姐种攻没破羌县,钟羌又没临洮县,生得陇西南部都尉。明年春,滇零遣人寇褒中,燔烧邮亭,大掠百姓。于是,汉中太守郑勤移屯褒中。军营久出无功,有废农桑,乃诏任尚将吏兵还屯长安,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置京兆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如西京三辅都尉故事。时,羌复攻褒中,郑勤欲击之。主簿段崇谏,以为虏乘胜,锋不可当,宜坚守待之。勤不从,出战,大败,死者三千余人,段崇及门下史王宗、原展以身扞刃,与勤俱死,于是徙金城郡居襄武。任仁战累败,而兵士放纵,槛车征诣廷尉诏狱死。段禧病卒,复以前校尉侯霸代之,遂移居张掖。五年春,任尚坐无功征免。羌遂入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奔南度河。使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候六百一十六所。   羌既转盛,而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守战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朝廷从之,遂移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刘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时连旱蝗饥荒,而驱蹙劫略,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太半。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众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诱杀降者二百余人,乃罢孟津屯。其秋,汉阳人杜琦及弟季贡、同郡王信等与羌通谋,聚众入上邽城,琦自称安汉将军。于是诏购募得琦首者,封列侯,赐钱百万,羌胡斩琦者赐金百斤,银二百斤。汉阳太守赵博遣刺客杜习刺杀琦,封习讨奸侯,赐钱百万。而杜季贡、王信等将其众据樗泉营。侍御史唐喜领诸郡兵讨破之,斩王信等六百余级,没入妻子五百余人,收金银彩帛一亿已上。杜季贡亡从滇零。六年,任尚复坐征免。   滇零死,子零昌代立,年尚幼少,同种狼莫为其计策,以杜季贡为将军,别居于奚城。七年夏,骑都尉马贤与侯霸掩击零昌别部牢羌于安定,首虏千人,得驴、骡、骆驼、马、牛、羊二万余头,以畀得者。   元初元年春,遣兵屯河内,通谷冲要三十三所,皆为坞壁,设鸣鼓。零昌遣兵寇雍城,又号多与当煎、勒姐大豪共胁诸种,分兵抄掠武都、汉中。巴郡板楯蛮将兵救之,汉中五官掾程信率壮士与蛮共击破之。号多退走,还断陇道,与零昌通谋。侯霸、马贤将湟中吏人及降羌胡丁枹罕击之,斩首二百余级。凉州刺史皮杨击羌于狄道,大败,死者八百余人,杨坐征免。侯霸病卒,汉阳太守庞参代为校尉。参以恩信招诱之。   二年春,号多等率众七千余人诣参降,遣诣阙,赐号多侯印绶遣之。参始还居令居,通河西道。而零昌种众复分寇益州,遣中郎将尹就将南阳兵,因发益部诸郡屯兵击零昌党吕叔都等。至秋,蜀人陈省、罗横应募,刺杀叔都,皆封侯、赐钱。又使屯骑校尉班雄屯三辅,遣左冯翊司马钧行征西将军,督右扶风仲光、安定太守杜恢、北地太守盛包、京兆虎牙都尉耿溥、右扶风都尉皇甫旗等,合八千余人,又庞参将羌胡兵七千余人,与钧分道,并北击零昌。参兵至勇士东,为杜季贡所败,于是引退。钧等独进,攻拔丁奚城,大克获。杜季贡率众伪逃。钧令光、恢、包等收羌禾稼,光等违钧节度,散兵深入,羌乃设伏要击之。钧在城中,怒而不救,光等并没,死者三千余人。钧乃遁还,坐征自杀。庞参以失期军败抵罪,以马贤代领校尉事。后遣任尚为中郎将,将羽林、缇骑、五营子弟三千五百人,代班雄屯三辅。尚临行,怀令虞诩说尚曰:"使君频奉国命,讨逐寇贼,三州屯兵二十余万入,弃农桑,疲苦徭役,而未有功效,劳费日滋。若此出不克,诚为使君危之。"尚曰:"忧惶久矣,不知所如。"诩曰:"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今虏皆马骑,日行数百,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所以旷而无功也。为使君计者,莫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市一马,如此,可舍甲胄,驰轻兵,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之虏,追尾掩截,其道自穷。便人利事,大功立矣。"尚大喜,即上言用其计。乃遣轻骑抄击杜季贡于丁奚城,斩首四百余级,获牛、马、羊数千头。   明年夏,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及左鹿蠡王须沈万骑,击零昌于灵州,斩首八百余级。封须沈为破虏侯,金印紫绶,赐金、帛各有差。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秋,筑冯翊北界候坞五百所。任尚又遣假司马募陷陈士,击零昌于北地,杀其妻子,得牛、马、羊二万头,烧其庐落,斩首七百余级,得僣号文书及所没诸将印绶。   四年春,尚遣当阗种羌榆鬼等五人刺杀杜季贡,封榆鬼为破羌侯。其夏,尹就以不能定益州,坐征抵罪。以益州刺史张乔领尹就军屯,招诱叛羌,稍稍降散。秋,任尚复募效功种号封刺杀零昌,封号封为羌王。冬,任尚将诸郡兵与马贤并进北地击狼莫,贤先至安定青石岸,狼莫逆击,败之。会尚兵到高平,因合势俱进。狼莫等引退,乃转营迫之。至北地,相持六十余日,战于富平上河,大破之,斩首五千级还,得所略人男女千余人,牛、马、驴、羊、骆驼十余万头。狼莫逃走,于是西河虔人种羌万一千口诣邓遵降。   五年,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等刺杀狼莫,赐雕何为羌侯,封遵武阳侯,三千户。遵以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任尚与遵争功,又诈增首级,受赇枉法,臧千万已上,槛车征弃市,没入田卢奴婢财物。自零昌、狼莫死后,诸羌瓦解,三辅、益州无复寇儆。   自羌叛十余年间,兵连师老,不暂宁息。军旅之费,转运委输,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延及内郡,边民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   六年春,勒姐种与陇西种羌号良等通谋欲反,马贤逆击之于安故,斩号良及种人数百级,皆降散。   永宁元年春,上郡沈氐种羌五千余人复寇张掖。其夏,马贤将万人击之。初战失利,死者数百人。明日复战,破之,斩首千八百级,获生口千余人,马、牛、羊以万数,余虏悉降。时当煎种大蒙饥五等,以贤兵在张掖,乃乘虚寇金城。贤还军追之出塞,斩首数千级而还。烧当、烧何种闻贤军还,率三千余人复寇张掖,杀长吏。初,饥五同种大豪卢{匆心}、忍良等千余户别留允街,而首施两端。建光元年春,马贤率兵召卢{匆心}斩之,因放兵击其种人,首虏二千余人,掠马、牛、羊十万头,忍良等皆亡出塞。玺书封贤安亭侯,食邑千户。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烧当世嫡。而贤抚恤不至,常有怨心。秋,遂相结共胁将诸种步骑三千人寇湟中,攻金城诸县。贤将先零种赴击之,战于牧苑,兵败,死者四百余人。麻奴等又败武威、张掖郡兵于令居,因胁将先零、沈氐诸种四千余户,缘山西走,寇武威。贤追到鸾鸟,招引之。诸种降者数千,麻奴南还湟中。   延光元年春,贤追到湟中,麻奴出塞度河。贤复追击,战破之,种众散遁,诣凉州刺史宗汉降。麻奴等孤弱饥困,其年冬,将种众三千余户诣汉阳太守耿种降。安帝假金印紫绶,赐金银彩缯各有差。是岁,虔人种羌与上郡胡反,攻穀罗城。度辽将军耿夔将诸郡兵及乌桓骑赴,击破之。三年秋,陇西郡始还狄道焉。麻奴弟犀苦立。   顺帝永建元年,陇西钟羌反。校尉马贤将七千余人击之,战于临洮,斩首千余级,皆率种人降。进封贤都乡侯,自是凉州无事。   至四年,尚书仆射虞诩上疏曰:"臣闻子孙以奉祖为孝,君上以安民为明,此高宗、周宣所以上配汤、武也。《禹贡》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且沃野千里,谷稼殷积,又有龟兹盐池,以为民利。水草丰美,土宜产牧,牛马衔尾,群羊塞道。北阻山河,乘厄据险。因渠以溉,水舂河漕。用功省少,而军粮饶足。故孝武皇帝及光武筑朔方,开西河,置上郡,皆为此也。而遭元元无妄之灾,众羌内溃,郡县兵荒,二十余年。夫弃沃壤之饶,损自然之财,不可谓利;离河山之阻,守无险之处,难以为固。今三郡未复,园陵单外,而公卿选懦,容头过身,张解设难,但计所费,不图其安。宜开圣德,考行所长。"书奏,帝乃复三郡。使谒者郭璜督促徙者,各归旧县,缮城郭,置候驿。既而激河浚渠,为屯田,省内郡费岁一亿计。遂令安定、北地、上郡及陇西、金城常储谷粟,令周数年。   马贤以犀苦兄弟数背叛,因系质于令居。其冬,贤坐征免,右扶风韩皓代为校尉。明年,犀苦诣皓,自言求归故地。皓复不遣,因转湟中屯田,置两河间,以逼群羌。皓复坐征,张掖太守马续代为校尉。两河间羌以屯田近之,恐必见图,乃解仇诅盟,各自儆备。续欲先示恩信,乃上移屯田还湟中,羌意乃安。至阳嘉元年,以湟中地广,更增置屯田五部,并为十部。二年夏,夏置陇西南部都尉如旧制。   三年,钟羌良封等复寇陇西、汉阳,诏拜前校尉马贤为谒者,镇抚诸种。马续遣兵击良封,斩首数百级。四年,马贤亦发陇西吏士及羌胡兵击杀良封,斩首千八百级,获马、牛、羊五万余头。良封亲属并诣贤降。贤复进击钟羌且昌,且昌等率诸种十余万诣凉州刺史降。永和元年,马续迁度辽将军,复以马贤代为校尉。   初,武都塞上白马羌攻破屯官,反叛连年。二年春,广汉属国都尉击破之,斩首六百余级,马贤又击斩其渠帅饥指累祖等三百级,于是陇右复平。明年冬,烧当种那离等三千余骑寇金城塞,马贤将兵赴击,斩首四百余级,获马千四百匹。那离等复西招羌胡,杀伤吏民。   四年,马贤将湟中义从兵及羌胡万余骑掩击那离等,斩之,获首虏千二百余级,得马、骡、羊十万余头。征贤为弘农太守,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并当之职。大将军梁商谓机等曰:"戎狄荒服,蛮夷要服,言其荒忽无常。而统领之道,亦无常法,临事制宜,略依其俗。今三君素性疾恶,欲分明白黑。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况戎狄乎!其务安羌胡,防其大故,忍其小过。"机等天性虐刻,遂不能从。到州之日,多所扰发。   五年夏,且冻、傅难种羌等遂反叛,攻金城,与西塞及湟中杂种羌胡大寇三辅,杀害长吏。机、秉并坐征。于是发京师近郡及诸州兵讨之,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又于扶风、汉阳、陇道作坞壁三百所,置屯兵,以保聚百姓。且冻分遣种人寇武都,烧陇关,掠苑马。六年春,马贤将五六千骑击之。到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战殁。顺帝愍之,赐布三千匹,谷千斛,封贤孙光为舞阳亭侯,租入岁百万。遣侍御史督录征西营兵,存恤死伤。   于是东西羌遂大合。巩唐种三千余骑寇陇西,又烧园陵,掠关中,杀伤长吏。郃阳令任頵追击,战死。遣中郎将庞浚募勇士千五百人顿美阳,为凉州援。武威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得马、牛、羊、驴万八千余头,羌二千余人降。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罕种羌千余寇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不利。秋,诸种八九千骑寇武威,凉部震恐。于是复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遣行车骑将军执金吾张乔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河内、南阳、汝南兵万五千屯三辅。汉安元年,以赵冲为护羌校尉。冲招怀叛羌,罕种乃率邑落五千余户诣冲降。于是罢张乔军屯。唯烧何种三千余落据参北界。三年夏,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掩击之,斩首千五百级,得牛、羊、驴十八万头。冬,冲击诸种,斩首四千余级。诏冲一子为郎。冲复追击于阿阳,斩首八百级。于是诸种前后三万余户诣凉州刺史降。   建康元年春,护羌从事马玄遂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瑶追击玄等,斩首八百余级,得牛、马、羊二十余万头。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亶阴河。军度未竟,所将降胡六百余人叛走,冲将数百人追之,遇羌伏兵,与战殁。冲虽身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衰耗。永嘉元年,封冲子恺义阳亭侯。以汉阳太守张贡代为校尉。左冯翊梁并稍以恩信招诱之,于是离浦、狐奴等五万余户诣并降,陇右复平。并,大将军冀之宗人。封为鄠侯,邑二千户。   自永和羌叛,至乎是岁,十余年间,费用八十余亿。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润入,皆以珍宝货赂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野。   桓帝建和二年,白马羌寇广汉属国,杀长吏。是时西羌及湟中胡复畔为寇,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斩首招降二十万人。   永寿元年,校尉张贡卒,以前南阳太守第五访代为校尉,甚有威惠,西垂无事。延熹二年,访卒,以中郎将段颎代为校尉。时烧当八种寇陇右,颎击大破之。四年,零吾复与先零及上郡沈氐、牢姐诸种并力寇并、凉及三辅。会段颎坐事征,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寇患转盛,中郎将皇甫规击破之。五年,沈氐诸种复寇张掖、酒泉,皇甫规招之,皆降。事已具《规传》。鸟吾种复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共击破之,各还降附。至冬,滇那等五六千人复攻武威、张掖、酒泉,烧民庐舍。六年,陇西太守孙羌击破之,斩首溺死三千余人。胡闳疾,复以段颎为校尉。   永康元年,东羌岸尾等胁同种连寇三辅,中郎将张奂追,破斩之,事已具《奂传》。当煎羌寇武威,破羌将军段颎复破灭之,余悉降散。事已具《颎传》。灵帝建宁三年,烧当羌奉使贡献。中平元年,北地降羌先零种因黄巾大乱,乃与湟中羌、义从胡北宫伯玉等反,寇陇右。事已见《董卓传》。兴平元年,冯翊降羌反,寇诸县,郭汜、樊稠击破之,斩首数千级。   自爰剑后,子孙支分,凡百五十种。其九种在赐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汉徼北,前史不载口数。唯参狼在武都,胜兵数千人。其五十二种衰少,不能自立,分散为附落,或绝灭无后,或引而远去。其八十九种,唯钟最强,胜兵十余万。其余大者万余人,小者数千人,更相抄盗,盛衰无常,无虑顺帝时胜兵合可二十万人。发羌、唐旄等绝远,未尝往来。氂牛、白马羌在蜀、汉,其种别名号,皆不可纪知也。建武十三年,广汉塞外白马羌豪楼登等率种人五千余户内属,光武封楼登为归义君长。至和帝永元六年,蜀郡徼外大牂夷种羌豪造头等率种人五十余万口内属,拜造头为邑君长,赐印绶。至安帝永初元年,蜀郡徼外羌龙桥等六种万七千二百八十口内属。明年,蜀郡徼外羌薄申等八种三万六千九百口复举土内属。冬,广汉塞外参狼种羌二千四百口复来内属。桓帝建和二年,白马羌千余人寇广汉属国,杀长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   湟中月氏胡,其先大月氏之别也,旧在张掖、酒泉地。月氏王为匈奴冒顿所杀,余种分散,西逾葱领。其羸弱者南入山阻,依诸羌居止,遂与共婚姻。及骠骑将军霍去病破匈奴,取西河地,开湟中,于是月氏来降,与汉人错居。虽依附县官,而首施两端。其从汉兵战斗,随势强弱。被服饮食言语略与羌同,亦以父名母姓为种。其大种有七,胜兵合九千余人,分在湟中及令居。又数百户在张掖,号曰义从胡。中平元年,与北宫伯玉等反,杀护羌校尉泠征、金城太守陈懿,遂寇乱陇右焉。   论曰:羌戎之患,自三代尚矣。汉世方之匈奴,颇为衰寡,而中兴以后,边难渐大。朝规失绥御之和,戎师骞然诺之信。其内属者,或倥偬之豪右之手,或屈折于奴仆之勤。塞候时清,则愤怒而思祸;桴革暂动,则属鞬以鸟惊。故永初之间,群种蜂起。遂解仇嫌,结盟诅,招引山豪,转相啸聚,揭木为兵,负柴为械。毂马扬埃,陆梁于三辅;建号称制,恣睢于北地。东犯赵、魏之郊,南入汉、蜀之鄙,塞湟中,断陇道,烧陵园,剽城市,伤败踵系,羽书日闻。并、凉之士,特冲残毙,壮悍则委身于兵场,女妇则徽纆而为虏,发冢露胔,死生涂炭。自西戎作逆,未有陵斥上国若斯其炽也。和熹以女君亲政,威不外接。朝议惮兵力之损,情存苟安。或以边州难援,宜见捐弃;或惧疽食浸淫,莫知所限。谋夫回遑,猛士疑虑,遂徙西河四郡之人,杂寓关右之县。发屋伐树,塞其恋土之心;燔破赀积,以防顾还之思。于是诸将邓骘、任尚、马贤、皇甫规、张奂之徒,争设雄规,更奉征讨之命,征兵会众,以图其隙。驰骋东西,奔救首尾,摇动数州之境,日耗千金之资。至于假人增赋,借奉侯王,引金钱缣彩之珍,征粮粟盐铁之积。所以赂遗购赏,转输劳来之费,前后数十巨万。或枭克酋健,摧破附落,降俘载路,牛羊满山。军书未奏其利害,而离叛之状已言矣。故得不酬失,功不半劳。暴露师徒,连年而无所胜。官人屈竭,烈士愤丧。段颎受事,专掌军任,资山西之猛性,练戎俗之态情,穷武思尽飙锐以事之。被羽前登,身当百死之阵;蒙没冰雪,经履千折之道。始殄西种,卒定东寇。若乃陷击之所歼伤,追走之所崩籍,头颅断落于万丈之山,支革判解于重崖之上,不可校计。其能穿窜草石,自脱于锋镞者,百不一二。而张奂盛称"戎狄一气所生,不宜诛尽,流血污野,伤和致妖"。是何言之迂乎!羌虽外患,实深内疾,若攻之不根,是养疾疴于心腹也。惜哉寇敌略定矣,而汉祚亦衰焉。呜呼!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别畿荒,知夷貊殊性,难以道御,故斥远诉华,薄其贡职,唯与辞要而已。若二汉御戎之方,失其本矣。何则?先零侵境,赵充国迁之内地;煎当作寇,马文渊徙之三辅。贪其暂安之势,信其驯服之情,计日用之权宜,忘经世之远略,岂夫识微者之为乎?故微子垂泣于象箸,辛有浩叹于伊川也。   赞曰:金行气刚,播生西羌。氐豪分种,遂用殷强。虔刘陇北,假僣泾阳。朝劳内谋,兵惫外攘。

后汉书卷八十八

 西域传第七十八

 

  武帝时,西域内属,有三十六国。汉为置使者、校尉领护之。宣帝改曰都护。元帝又置戊己二校尉,屯田于车师前王庭。哀、平间,自相分割,为五十五国。王莽篡位,贬易侯王,由是西域怨叛,与中国遂绝,并复役属匈奴。匈奴敛税重刻,诸国不堪命,建武中,皆遣使求内属,愿请都护。光武以天下初定,未遑外事,竟不许之。会匈奴衰弱,莎车王贤诛灭诸国。贤死之后,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绝、戎庐、且末为鄯善所并。渠勒、皮山为于窴所统,悉有其地。郁立、单桓、孤胡、乌贪訾离为车师所灭。后其国并复立。永平中,北虏乃胁诸国共寇河西郡县,城门昼闭。十六年,明帝乃命将帅北征匈奴,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以屯田,遂通西域,于窴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自绝六十五载,乃复通焉。明年,始置都护、戊己校尉。及明帝崩,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悉覆其众,匈奴、车师围戊己校尉。   建初元年春,酒泉太守段彭大破车师于交河城。章帝不欲疲敝中国以事夷狄,乃迎还戊己校尉,不复遣都护。二年,复罢屯田伊吾,匈奴因遣兵守伊吾地。时军司马班超留于窴,绥集诸国。和帝永元元年,大将军窦宪大破匈奴。二年,宪因遣副校尉阎槃将二千余骑掩击伊吾,破之。三年,班超遂定西域,因以超为都护,居龟兹。复置戊己校尉,领兵五百人,居车师前部高昌壁。又置戊部候,居车师后部候城,相去五百里。六年,班超复击破焉耆,于是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九年,班超遣掾甘英穷临西海而还。皆前世所不至,《山经》所未详,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于是远国蒙奇、兜勒皆来归服,遣使贡献。   及孝和晏驾,西域背畔。安帝永初元年,频攻围都护任尚、段禧等,朝廷以其险远,难相应赴,诏罢都护。自此遂弃西域。北匈奴即复收属诸国,共为边寇十余岁。敦煌太守曹宗患其暴害,元初六年,乃上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依吾,以招抚之。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来降。数月,北匈奴复率车师后部王共攻没班等,遂击走其前王。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击匈奴,报索班之耻,复欲进取西域。邓太后不许,但令置护西域副校尉,居敦煌,复部营兵三百人,羁縻而已。其后北虏连与车师入寇河西,朝廷不能禁,议者因欲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   延光二年,敦煌太守张珰上书陈三策,以为"北虏呼衍王常展转蒲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抄。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胁车师后部,此上计也。若不能出兵,可置军司马,将士五百人,四郡供其梨牛、谷食,出据柳中,此中计也。如又不能,则宜弃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计也。"朝廷下其议。尚书陈忠上疏曰:   臣闻八蛮之寇,莫甚北虏。汉兴,高祖窘平城之围,太宗屈供奉之耻。故孝武愤怒,深惟久长之计,命遣虎臣,浮河绝漠,穷破虏庭。当斯之役,黔首陨于狼望之北,财币縻于卢山之壑,府库单竭,杼柚空虚,算至舟车,赀及六畜。夫岂不怀,虑久故也。遂开河西四郡,以隔绝南羌,收三十六国,断匈奴右臂。是以单于孤特,鼠窜远藏。至于宣、元之世,遂备蕃臣,关徼不闭,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难以化狎。西域内附日久,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此其不乐匈奴慕汉之效也。今北虏已破车师,势必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从矣。若然,则虏财贿益增,胆势益殖,威临南羌,与之交连。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得不救,则百倍之役兴,不訾之费发矣。议者但念西域绝远,恤之烦费,不见先世苦心勤劳之意也。方今边境守御之具不精,内郡武卫之备不修,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复不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经有明诫。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案旧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庶足折冲万里,震怖匈奴。   帝纳之,乃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驰刑士五百人,西屯柳中。勇遂破平车师。自建武至于延光,西域三绝三通。顺帝永建二年,勇复击降焉耆。于是龟兹、疏勒、于胘、莎车等十七国皆来服从,而乌孙、葱领已西遂绝。六年,帝以伊吾旧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资之,以为抄暴,复令开设屯田,如永元时事,置伊吾司马一人。自阳嘉以后,朝威稍损,诸国骄放,转相陵伐。元嘉二年,长史王敬为于窴所没。永兴元年,车师后王复反攻屯营。虽有降首,曾莫惩革,自此浸以疏慢矣。班固记诸国风土人俗,皆已详备《前书》。今撰建武以后其事异于先者,以为《西域传》,皆安帝末班勇所记云。   西域内属诸国,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极玉门、阳关,西至葱领。其东北与匈奴、乌孙相接。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其河有两源,一出葱领东流,一出于窴南山下北流,与葱领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盐泽,去玉门三百余里。   自敦煌西出玉门、阳关,涉鄯善,北通伊吾千余里,自伊吾北通车师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满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门户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蒲萄。其北又有柳中,皆膏腴之地。故汉常与匈奴争车师、伊吾,以制西域焉。   自鄯善逾葱领出西诸国,有两道。傍南山北,陂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领,则出大月氏、安息之国也。自车师前王庭随北山,陂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领,出大宛、康居、奄蔡焉。   出玉门,经鄯善、且末、精绝三千余里至拘弥。

  拘弥国,居宁弥城,去长史所居柳中四千九百里,去洛阳万二千八百里。领户二千一百七十三,口七千二百五十一,胜兵千七百六十人。   顺帝永建四年,于窴王放前杀拘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拘弥王,而遣使者贡献于汉。敦煌太守除由上求讨之,帝赦于窴罪,令归拘弥国,放前不肯。阳嘉元年,徐由遣疏勒王臣槃发二万人击于窴,破之,斩首数百级,放兵大掠,更立兴宗人成国为拘弥王而还。至灵帝熹平四年,于窴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死者甚众。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时人众裁有千口。其国西接于窴三百九十里。   于窴国,居西城,去长史所居五千三百里,去洛阳万一千七百里。领户三万二千,口八万三千,胜兵三万余人。   建武末,莎车王贤强盛,攻并于窴,徙其王俞林为骊归王。明帝永平中,于窴将休莫霸反莎车,自立为于窴王。休莫霸死,兄子广德立,后遂灭莎车,其国转盛。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服从。而鄯善王亦始强盛。自是南道目葱领以东,唯此二国为大。   顺帝永建六年,于窴王放前遣侍子诣阙贡献。元嘉元年,长史赵评在于窴病痈死,评子迎丧,道经拘弥。拘弥王成国与于窴王建素有隙,乃语评子云:"于窴王令胡医持毒药著创中,故致死耳。"评子信之,还入塞,以告敦煌太守马达。明年,以王敬代为长史,达令敬隐核其事。敬先过拘弥,成国复说云:"于窴国人欲以我为王,今可因此罪诛建,于窴必服矣。"敬贪立功名,且受成国之说,前到于窴,设供具请建,而阴图之。或以敬谋告建,建不信,曰:"我无罪,王长史何为欲杀我?"旦日,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执之,吏士并无杀建意,官属悉得突走。时成国主簿秦牧随敬在会,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为复疑?"即前斩建。于窴侯将输僰等遂会兵攻敬,敬持建头上楼宣告曰:"天子使我诛建耳。"于窴侯将遂焚营舍,烧杀吏士,上楼斩敬,悬首于市。输僰欲自立为王,国人杀之,而立建子安国焉。马达闻之,欲将诸郡兵出塞击于窴,桓帝不听,征达还,而以宋亮代为敦煌太守。亮到,开募于窴,令自斩输僰。时输僰死已经月。乃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亮后知其诈,而竟不能出兵,于窴恃此遂骄。   自于窴经皮山,至西夜、子合、德若焉。   西夜国,一名漂沙,去洛阳万四千四百里。户二千五百,口万余,胜兵三千人。地生白草,有毒,国人煎以为药,傅箭镞,所中即死。《汉书》中误云西夜、子合是一国,今各自有王。   子合国,居呼鞬谷。去疏勒千里。领户三百五十,口四千,胜兵千人。   德若国,领户百余,口六百七十,胜兵三百五十人。东去长史居三千五百三十里,去洛阳万二千一百五十里,与子合相接。其俗皆同。   自皮山西南经乌秅,涉悬度,历罽宾,六十余日行至乌弋山离国,地方数千里,时改名排持。   复西南马行百余日至条支。   条支国城在山上,周回四十余里。临西海,海水曲环其南及东北,三面路绝,唯西北隅通陆道。土地暑湿,出师子、犀牛、封牛、孔雀、大雀。大雀其卵如瓮。   转北而东,复马行六十余日至安息。后役属条支,为置大将,临领诸小城焉。   安息国,居和椟城,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与康居接,南与乌弋山离接。地方数千里,小城数百,户口胜兵最为殷盛。其东界木鹿城,号为小安息,去洛阳二万里。   章帝章和元年,遣使献师子、符拔。符拔形似麟而无角。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十三年,安息王满屈复献师子及条支大鸟,时谓之安息雀。   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蛮国。从阿蛮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宾国。从斯宾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罗国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异物焉。   大秦国,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小国役属者数十。以石为城郭。列置邮亭,皆垩塈之。有松柏诸木百草。人俗力田作,多种树蚕桑。皆髡头而衣文绣,乘辎軿白盖小车,出入击鼓,建旌旗幡帜。   所居城邑,周圜百余里。城中有五宫,相去各十里。宫室皆以水精为柱,食器亦然。其王日游一宫,听事五日而后遍。常使一人持囊随王车,人有言事者,即以书投囊中,王室宫发省,理其枉直。各有官曹文书。置三十六将,皆会议国事。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辄废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土多金银奇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虎魄、琉璃、琅玕、朱丹、青碧。刺金缕绣,织成金缕罽、杂色绫。作黄金涂、火浣市。又有细布,或言水羊毳,野蚕茧所作也。合会诸香,煎其汁以为苏合。凡外国诸珍异皆出焉。   以金银为钱,银钱十当金钱一。与安息、天竺交市于海中,利有十倍。其人质直,市无二价。谷食常贱,国用富饶。邻国使到其界首者,乘驿诣王都,至则给以金钱。其王常欲通使于汉,而安息欲以汉缯彩与之交市,故遮阂不得自达。至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犀角、玳瑁,始乃一通焉。其所表贡,并无珍异,疑传者过焉。   或云其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处,几于日所入也。《汉书》云"从条支西行二百余日,近日所入",则与今书异矣。前世汉使皆自乌弋以还,莫有至条支者也。又云"从安息陆道绕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人庶连属,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终无盗贼寇警。而道多猛虎、师子,遮害行旅,不百余人赍兵器,辄为所食"。又言"有飞桥数百里可度海北诸国"。所生奇异玉石诸物,谲怪多不经,故不记云。   大月氏国,居蓝氏城,西接安息,四十九日行,东去长史所居六千五百三十七里,去洛阳万六千三百七十里。户十万,口四十万,胜兵十余万人。   初,月氏为匈奴所灭,遂迁于大夏,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肹顿、都密,凡五部翕侯。后百余岁,贵霜翕侯丘就却攻灭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侵安息。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丘就却年八十余死,子阎膏珍代为王。复灭天竺,置将一人监领之。月氏自此之后,最为富盛,诸国称之,皆曰贵霜王。汉本其故号,言大月氏云。   高附国,在大月氏西南,亦大国也。其俗似天竺,而弱,易服。善贾贩,内富于财。所属无常,天竺、罽宾、安息三国强则得之,弱则失之,而未尝属月氏。《汉书》以为五翕侯数,非其实也。后属安息。及月氏破安息,始得高附。   天竺国,一名身毒,在月氏之东南数千里。俗与月氏同,而卑湿暑热。其国临大水。乘象而战。其人弱于月氏,修浮图道,不杀伐,遂以成俗。从月氏、高附国以西,南至西海,东至磐起国,皆身毒之地。身毒有别城数百,城置长。别国数十,国置王。虽各小异,而俱以身毒为名,其时皆属月氏。月氏杀其王而置将,令统其人。土出象、犀、玳瑁、金、银、铜、铁、铅、锡,西与大秦通,有大秦珍物。又有细布、好毾、诸香、石蜜、胡椒、姜、黑盐。   和帝时,数遣使贡献,后西域反畔,乃绝。至桓帝延熹二年、四年,频从日南徼外来献。   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象焉。楚王英始信其术,中国因此颇有奉其道者。后桓帝好神,数祀浮图、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转盛。   东离国,居沙奇城,在天竺东南三千余里,大国也。其土气、物类与天竺同。列城数十,皆称王。大月氏伐之,遂臣服焉。男女皆长八尺,而怯弱。乘象、骆驼,往来邻国。有寇,乘象以战。   栗戈国,属康居。出名马、牛、羊、蒲萄众果,其土水美,故蒲萄酒特有名焉。   严国,在奄蔡北,属康居,出鼠皮以输之。   奄蔡国,改名阿兰聊国,居地城,属康居。土气温和,多桢松、白草。民俗衣服与康居同。   莎车国,西经蒲犁、无雷至大月氏,东去洛阳万九百五十里。   匈奴单于因王莽之乱,略有西域,唯莎车王延最强,不肯附属。元帝时,尝为侍子,长于京师,慕乐中国,亦复参其典法。常敕诸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天凤五年,延死,谥忠武王,子康代立。   光武初,康率傍国拒匈奴,拥卫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自陈思慕汉家。建武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乃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国皆属焉。   九年,康死,谥宣成王。弟贤代立,攻破拘弥、西夜国,皆杀其王,而立其兄康两子为拘弥、西夜王。十四年,贤与鄯善王安并遣使诣阙贡献,于是西域始通。葱领以东诸国皆属贤。十七年,贤复遣使奉献,请都护。天子以问大司空窦融,以为贤父子兄弟相约事汉,款诚又至,宜加号位以镇安之。帝乃因其使,赐贤西域都护印绶,及车旗黄金锦绣。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贤以汉大将军印绶。其使不肯易,遵迫夺之,贤由是始恨。而犹诈称大都护,移书诸国,诸国悉服属焉,号贤为单于。贤浸以骄横,重求赋税,数攻龟兹诸国,诸国愁惧。   二十一年冬,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献其珍宝。及得见,皆流涕稽首,愿得都护。天子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是时贤自负兵强,欲并兼西域,攻击益甚。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愿留侍子以示莎车,言侍子见留,都护寻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状闻,天子许之。二十二年,贤知都护不至,遂遗鄯善王安书,令绝通汉道。安不纳而杀其使。贤大怒,发兵攻鄯善。安迎战,兵败,亡入山中。贤杀略千余人而去。其冬,贤复攻杀龟兹王,遂兼其国。鄯善、焉耆诸国侍子久留敦煌,愁思,皆亡归。鄯善王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诚迫于匈奴。天子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而贤益横。   妫塞王自以国远,遂杀贤使者,贤击灭之,立其国贵人驷鞬为妫塞王。贤又自立其子则罗为龟兹王。贤以则罗年少,乃分龟兹为乌垒国,徙驷鞬为乌垒王,又更以贵人为妫塞王。数岁,龟兹国人共杀则罗、驷鞬,而遣使匈奴,更请立王。匈奴立龟兹贵人身毒为龟兹王,龟兹由是属匈奴。   贤以大宛贡税减少,自将诸国兵数万人攻大宛,大宛王延留迎降,贤因将还国,徙拘弥王桥塞提为大宛王。而康居数攻之,桥塞提在国岁余,亡归,贤复以为拘弥王,而遣延留还大宛,使贡献如常。贤又徙于窴王俞林为骊归王,立其弟位侍为于窴王。岁余,贤疑诸国欲畔,召位侍及拘弥、姑墨、子合王,尽杀之,不复置王,但遣将镇守其国。位侍子戎亡降汉。封为守节侯。   莎车将君得在于窴暴虐,百姓患之。明帝永平三年,其大人都末出城,见野豕,欲射之。豕乃言曰:"无射我,我乃为汝杀君得。"都末因此即与兄弟共杀君得。而大人休莫霸复与汉人韩融等杀都末兄弟,自立为于窴王,复与拘弥国人攻杀莎车将在皮山者,引兵归。于是贤遣其太子、国相,将诸国兵二万人击休莫霸,霸迎与战,莎车兵败走,杀万余人。贤复发诸国数万人,自将击休莫霸,霸复破之,斩杀过半,贤脱身走归国。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兵乃退。   于窴国相苏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广德为王。匈奴与龟兹诸国共攻莎车,不能下。广德承莎车之敝,使弟辅国侯仁将兵攻贤。贤连被兵革,乃遣使与广德和。先是广德父拘在莎车数岁,于是贤归其父,而以女妻之,结为昆弟,广德引兵去。明年,莎车相且运等患贤骄暴,密谋反城降于窴。于窴王广德乃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贤城守,使使谓广德曰:"我还汝父,与汝妇,汝来击我,何为?"广德曰:"王,我妇父也,久不相见,愿各从两人会城外结盟。"贤以问且运,且运曰:"广德女婿,至亲,宜出见之。"贤乃轻出,广德遂执贤。而且运等因内于窴兵,虏贤妻子而并其国。锁贤将归,岁余杀之。   匈奴闻广德灭莎车,遣五将发焉耆、尉黎、龟兹十五国兵三万余人围于窴,广德乞降,以其太子为质,约岁给罽絮。冬,匈奴复遣兵将贤质子不居徵立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章帝元和三年也。时,长史班超发诸国兵击莎车,大破之,由是遂降汉。事已惧《班超传》。   莎车东北至疏勒。   疏勒国,去长史所居五千里,去洛阳万三百里。领户二万一千,胜兵三万余人。   明帝永平十六年,龟兹王建攻杀疏勒王成,自以龟兹左侯兜题为疏勒王。冬,汉遣军司马班超劫缚兜题,而立成之兄子忠为疏勒王。忠后反畔,超击斩之。事已具《超传》。   安帝元初中,疏勒王安国以舅臣磐有罪,徙于月氏。月氏王亲爱之。后安国死,无子,母持国政,与国人共立臣磐同产弟子遗腹为疏勒王。臣磐闻之,请月氏王曰:"安国无子,种人微弱,若立母氏,我乃遗腹叔父也,我当为王。"月氏乃遣兵送还疏勒。国人素敬爱臣磐,又畏惮月氏,即共夺遗腹印绶,迎臣磐立为王,更以遗腹为磐稿城侯。后莎车连畔于窴,属疏勒,疏勒以强,故得与龟兹、于窴为敌国焉。   顺帝永建二年,臣磐遣使奉献,帝拜臣磐为汉大都尉,兄子臣勋为守国司马。五年,臣磐遣侍子与大宛、莎车使俱诣阙贡献。阳嘉二年,臣磐复献师子、封牛。至灵帝建宁元年,疏勒王汉大都尉于猎中为其季父和得所射杀,和得自立为王。三年,凉州刺史孟佗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晏,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疏勒,攻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连相杀害,朝廷亦不能禁。   东北经尉头、温宿、姑墨、龟兹至焉耆。   焉耆国王居南河城,北去长史所居八百里,东去洛阳八千二百里。户万五千,口五万二千,胜兵二万余人。其国四面有大山,与龟兹相连,道险厄,易守。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内,周匝其城三十余里。   永平末,焉耆与龟兹共攻没都护陈睦、副校尉郭恂,杀吏士二千余人。至永元六年,都护班超发诸国兵讨焉耆、危须、尉黎、山国,遂斩焉耆、尉黎二王首,传送京师,县蛮夷邸。超乃立焉耆左候元孟为王,尉黎、危须、山国皆更立其王。至安帝时,西域背畔。延光中,超子勇为西域长史,复讨定诸国。元孟与尉黎、危须不降。永建二年,勇与敦煌太守张朗击破之,元孟乃遣子诣阙贡献。   蒲类国,居天山西疏榆谷,东南去长史所居千二百九十里,去洛阳万四百九十里。户八百余,口二千余,胜兵七百余人。庐帐而居,逐水草,颇知田作。有牛、马、骆驼、羊畜。能作弓矢。国出好马。   蒲类本大国也,前西域属匈奴,而其王得罪单于,单于怒,徙蒲类人六千余口,内之匈奴右部阿恶地,因号曰阿恶国。南去车师后部马行九十余日。人口贫羸,逃亡山谷间,故留为国云。   移支国,居蒲类地。户千余,口三千余,胜兵千余人。其人勇猛敢战,以寇抄为事。皆被发,随畜逐水草,不知田作。所出皆与蒲类同。

  东且弥国,东去长史所居八百里,去洛阳九千二百五十里。户三千余,口五千余,胜兵二千余人。庐帐居,逐水草,颇田作。其所出有亦与蒲类同。所居无常。   车师前王居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故号交河。去长史所居柳中八十里,东去洛阳九千一百二十里。领户千五百余,口四千余,胜兵二千人。   后王居务涂谷,去长史所居五百里,去洛阳九千六百二十里。领户四千余,口万五千余,胜兵三千余人。   前后部及东且弥、卑陆、蒲类、移支,是为车师六国,北与匈奴接,前部西通焉耆北道,后部西通乌孙。   建武二十一年,与鄯善、焉耆遣子入侍,光武遣还之,乃附属匈奴。明帝永平十六年,汉取伊吾卢,通西域,车师始复内属。匈奴遣兵击之,复降北虏。和帝永元二年,大将军窦宪破北匈奴,车师震慑,前后王各遣子奉贡入侍,并赐印绶金帛。八年,戊己校尉索頵欲废后部王涿鞮,立破虏侯细致。涿鞮忿前王尉卑大卖己,因反击尉卑大,获其妻子。明年,汉遣将兵长史王林,发凉州六郡兵及羌胡二万余人,以讨涿鞮,获首虏千余人。涿鞮入北匈奴,汉军追击,斩之,立涿鞮弟农奇为王。至永宁元年,后王军就及母沙麻反畔,杀后部司马及敦煌行事。至安帝延光四年,长史班勇击军就,大破,斩之。   顺帝永建元年,勇率后王农奇子加特奴及八滑等,发精兵击北虏呼衍王,破之。勇于是上立加特奴为后王,八滑为后部亲汉侯。阳嘉三年夏,车师后部司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掩击北匈奴于阊吾陆谷,坏其庐落,斩数百级,获单于母、季母及妇女数百人,牛、羊十余万头,车千余两,兵器什物甚众。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后部,帝以车师六国接近北虏,为西域蔽扞,乃令敦煌太守发诸国兵,及玉门关候、伊吾司马,合六千三百骑救之,掩击北虏于勒山,汉军不利。秋,呼衍王复将二千人攻后部,破之。桓帝元嘉元年,呼衍王将三千余骑寇伊吾,伊吾司马毛恺遣吏兵五百人于蒲类海东与呼衍王战,悉为所没,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夏,遣敦煌太守司马达将敦煌、酒泉,张掖属国吏士四千余人救之,出塞至蒲类海,呼衍王闻而引去,汉军无功而还。   永兴元年,军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遂忿戾反畔,攻围汉屯田且固城,杀伤吏士。后部候炭遮领余人畔阿罗多,诣汉吏降。阿罗多迫急,将其母妻子,从百余骑亡走北匈奴中,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后部王。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与卑君争国,颇收其国人。戊校尉阎详虑其招引北虏,将乱西域,乃开信告示,许复为王,阿罗多乃诣详降。于是收夺所赐卑君印绶,更立阿罗多为王,仍将卑君还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帐别属役之,食其税。帐者,犹中国之户数也。   论曰:西域风土之载,前古未闻也。汉世张骞怀致远之略,班超奋封侯之志,终能立功西遐,羁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肃服,财赂之所怀诱,莫不献方奇,纳爱质,露顶肘行,东向而朝天子。故设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护之帅,总领其权。先驯则赏籝金以赐龟绶,后服则系头颡而衅北阙。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其后甘英乃抵条支而历安息,临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门、阳关者四万余里,靡不周尽焉。若其境俗性智之优薄,产载物类之区品,川河领障之基源,气节凉暑之通隔,梯山栈谷、绳行沙度之道,身热首痛、风灾鬼难之域,莫不备写情形,审求根实。至于佛道神化,兴自身毒,而二汉方志,莫有称焉。张骞但著地多暑湿,乘象而战,班勇虽列其奉浮图,不杀伐,而精文善法、导达之功,靡所传述。余闻之后说也,其国则殷乎中土,玉烛和气。灵圣之所降集,贤懿之所挺生,神迹诡怪,则理绝人区,感验明显,则事出天外。而骞、超无闻者,岂其道闭往运,数开叔叶乎?不然,何诬异之甚也!汉自楚英始盛斋戒之祀,桓帝又修华盖之饰。将微义未译,而但神明之邪?详其清心释累之训,空有兼遣之宗,道书之流也。且好仁恶杀,蠲敝崇善,所以贤达君子多爱其法焉。然好大不经,奇谲无已,虽邹衍谈天之辩,庄周蜗角之论,尚未足以概其万一。又精灵起灭,因报相寻。若晓而昧者,故通人多惑焉。盖导俗无方,适物异会,取诸同归,措夫疑说,则大道通矣。   赞曰:逷矣西胡,天之外区。土物琛丽,人性淫虚。不率华礼,莫有典书。若微神道,何恤何拘!

后汉书卷八十九

 南匈奴列传第七十九

 

  南匈奴醯落尸逐鞮单于比者,呼韩邪单于之孙,乌珠留若鞮单于之子也。自呼韩邪后,诸子以次立,至比季父孝单于舆时,以比为右薁鞬日逐王,部领南边及乌桓。   建武初,彭宠反畔于渔阳,单于与共连兵,因复权立卢芳,使入居五原。光武初,方平诸夏,未遑外事。至六年,始令归德侯刘飒使匈奴,匈奴亦遣使来献,汉复令中郎将韩统报命,赂遗金币,以通旧好。而单于骄踞,自比冒顿,对使者辞语悖慢,帝待之如初。初,使命常通,而匈奴数与卢芳共侵北边。九年,遣大司马吴汉等击之。经岁无功,而匈奴转盛,抄暴日增。十三年,遂寇河东,州郡不能禁。于是渐徙幽、并边人于常山关、居庸关已东,匈奴左部遂复转居塞内。朝廷患之,增缘边兵郡数千人,大筑亭候,修烽火。匈奴闻汉购求卢芳,贪得财帛,乃遣芳还降,望得其赏。而芳以自归为功,不称匈奴所遣,单于复耻言其计,故赏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二十年,遂至上党、扶风、天水。二十一年冬,复寇上谷、中山,杀略抄掠甚众,北边无复宁岁。   初,单于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即是单于储副。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知牙师者,王昭君之子也。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生二子。及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求归,成帝敕令从胡俗,遂复为后单于阏氏焉。   比见知牙师被诛,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二十二年,单于舆死,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立为单于。复死,弟左贤王蒲奴立为单于。比不得立,既怀愤恨。而匈奴中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草木尽枯,人畜饥疫,死耗太半。单于畏汉乘其敝,乃遣使诣渔阳求和亲。于是遣中郎将李茂报命。而比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二十三年,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因白单于,言薁鞬日逐夙来欲为不善,若不诛,且乱国。时,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比惧,遂敛所主南边八部众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谋,皆轻骑亡去,以告单于。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   二十四年春,八部大人共议立比为呼韩邪单于,以其大父尝依汉得安,故欲袭其号。于是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扞御北虏。帝用五官中郎将耿国议,乃许之。其冬,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   二十五年春,遣弟左贤王莫将兵万余人击北单于弟薁鞬左贤王,生获之;又破北单于帐下,并得其众,合万余人,马七千匹、牛羊万头。北单于震怖,却地千里。初,帝造战车,可驾数牛,上作楼橹,置于塞上,以拒匈奴。时人见者或相谓曰:"谶言汉九世当却北狄地千里,岂谓此邪?"及是,果拓地焉。北部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余人来归南单于,南单于复遣使诣阙,奉藩称臣,献国珍宝,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二十六年,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单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单于乃延迎使者。使者曰:"单于当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骨都侯等见,皆泣下。郴等反命,诏乃听南单于入居云中。遣使上书,献骆驼二头,文马十匹。夏,南单于所获北虏薁鞬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万余人畔归,去北庭三百余里,共立薁鞬左贤王为单于。月余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遂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秋,南单于遣子入侍,奉奏诣阙。诏赐单于冠带、衣裳、黄金玺、盭緺绶,安车羽盖,华藻驾驷,宝剑弓箭,黑节三,驸马二,黄金、锦绣、缯布万匹,絮万斤,乐器鼓车,棨戟甲兵,饮食什器。又转河东米糒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令中郎将置安集掾史将弛刑五十人,持兵弩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岁尽辄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将从事一人将领诣阙。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交会道路。元正朝贺,拜祠陵庙毕,汉乃遣单于使,令谒者将送,赐彩缯千匹,锦四端,金十斤,太宫御食酱及橙、橘、龙眼、荔支;赐单于母及诸阏氏、单于子及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骨都侯有功善有,缯彩合万匹。岁以为常。   匈奴俗,岁有三岁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单于既内附,兼祠汉帝,因会诸部议国事,走马及骆驼为乐。其大臣贵者左贤王,次左谷蠡王,次右贤王,次右谷蠡王,谓之四角;次左右日逐王,次左右温禺鞮王,次左右渐将王,是为六角;皆单于子弟,次第当为单于者也。异姓大臣: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其余日逐、且渠、当户诸官号,各以权力优劣、部众多少为高下次第焉。单于姓虚连题。异姓有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四姓,为国中名族,常与单于婚姻。呼衍氏为左,兰氏、须卜氏为右,主断狱听讼,当决轻重,口白单于,无文书簿领焉。   冬,前畔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中郎将段郴及副校尉王郁留西河拥护之,为设官府、从事、掾史。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及悉复缘边八郡。   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为扞戍。使韩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贤王屯朔方,当于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云中,郎氏骨都侯屯定襄,左南将军屯雁门,栗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罗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还所略汉人,以示善意。抄兵每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亡虏薁鞬日逐耳,非敢犯汉人也。"   二十七年,北单于遂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天子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二十八年,北匈奴复遣使诣阙,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与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奏曰:   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靶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明加晓告以前世呼韩邪、郅支行事。   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稿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隙,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南向,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发,遣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栽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使宜所欲,遣驿以闻。"   帝悉纳从之。二十九年,赐南单于羊数万头。三十一年,北匈奴复遣使如前,乃玺书报答,赐以彩缯,不遣使者。   单于比立九年薨,中郎将段郴将兵赴吊,祭以酒米,分兵卫护之。比弟左贤王莫立,帝遣使者赍玺书镇慰,拜授玺绶,遗冠帻,绛单衣三袭,童子佩刀、绲带各一,又赐缯彩四千匹,令赏赐诸王、骨都侯已下。其后单于薨,吊祭慰赐,以此为常。   丘浮尤鞮单于莫,中元元年立,一年薨,弟汗立。   伊伐于虑鞮单于汗,中元二年立。永平二年,北匈奴护于丘率众千余人来降。南部单于汗立二年薨,单于比之子適立。   醯僮尸逐侯鞮单于適,永平二年立。五年冬,北匈奴六七千骑入于五原塞,遂寇云中,至原阳。南单于击却之,西河长史马襄赴救,虏乃引去。   单于適立四年薨,单于莫子苏立,是为丘除车林鞮单于。敏月复薨,单于適之弟长立。   胡邪尸逐侯鞮单于长,永平六年立。时北匈奴犹盛,数寇边,朝廷以为忧。会北单于欲合市,遣使求和亲,显宗冀其交通,不复为寇,乃许之。   八年,遣越骑司马郑众北使报命,而南部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怀嫌怨欲畔,密因北使,令遣兵迎之。郑众出塞,疑有异,伺候果得须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副校尉来苗、左校尉阎章、右校尉张国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又遣骑都尉秦彭将兵屯美稷。其年秋,北虏果遣二千骑候望朔方,作马革船,欲度迎南部畔者,以汉有备,乃引去。复数寇抄边郡,焚烧城邑,杀略甚众,河西城门昼闭,帝患之。   十六年,乃大发缘边兵,遣诸将四道出塞,北征匈奴。南单于遣左贤王信随太仆祭肜及吴棠出朔方高阙,攻皋林温禺犊王于涿邪山。虏闻汉兵来,悉度漠去。肜、棠坐不至涿邪山免,以骑都尉来苗行度辽将军。其年,北匈奴入云中,遂至渔阳,太守廉范击却之。诏遣使者高弘发三郡兵追之,无所得。   建初元年,来苗迁济阴太守,以征西将军耿秉行度辽将军。时皋林温禺犊王复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闻知,遣轻骑与缘边郡及乌桓兵出塞击之,斩首数百级,降者三四千人。其年,南部苦蝗,大饥,肃宗禀给其贫人三万余口。七年,耿秉迁执金吾,以张掖太守邓鸿行度辽将军。八年,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八千人、马二万匹、牛、羊十余万,款五原塞降。   元和元年,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单于复愿与吏人合市,诏书听云遣驿使迎呼慰纳之。北单于乃遣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驱牛、马万余头来与汉贾客交易。诸王大人或前至,所在郡县为设官邸,赏赐待遇之。南单于闻,乃遣轻骑出上郡,遮略生口,抄掠牛、马,驱还入塞。   二年正月,北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凡七十三辈。时北虏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   单于长立二十三年薨,单于汗之子宣立。   伊屠於闾鞮单于宣,元和二年立。其岁,单于遣兵千余人猎至涿邪山,卒与北虏温禺犊王遇,因战,获其首级而还。冬,孟云上言:"北虏以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塞,谓宜还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肃宗从太仆袁安议,许之。乃下诏曰:"昔猃狁、獯粥之敌中国,其所由来尚矣。往者虽有和亲之名,终无丝发之效。墝埆之人,屡婴涂炭。父战于前,子死于后。弱女乘于亭障,孤儿号于道路。老母寡妻设虚祭,饮泣泪,想望归魂于沙漠之表,岂不哀哉!传曰:江海所以能长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况今与匈奴君臣分定,辞顺约明,贡献累至,岂宜违信,自受其曲?其敕度辽及领中郎将庞奋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还北虏。其南部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于是南单于复令薁鞮日逐王师子将轻骑数千出塞掩击北虏,复斩获千人。北虏众以南部为汉所厚,又闻取降者岁数千人。   章和元年,鲜卑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取其匈奴皮而还。北庭大乱,屈兰、储卑、胡都须等五十八部,口二十万,胜兵八千人,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单于宣立三年薨,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   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章和二年立。畤北虏大乱,加以饥蝗,降者前后而至。南单于将并北庭,会肃宗崩,窦太后临朝。其年七月,单于上言:   臣累世蒙恩,不可胜数。孝章皇帝圣思远虑,遂欲见成就,故令乌桓、鲜卑讨北虏,斩单于首级,破坏其国。今所新降虚渠等诣臣自言:"去岁三月中发虏庭,北单于创刈南兵,又畏丁令、鲜卑、遁逃远去,依安侯河西。今年正月,骨都侯等复共立单于异母兄右贤王为单于,其人以兄弟争立,并各离散。"臣与诸王骨都侯及新降渠帅杂议方略,皆曰宜及北虏分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念。又今月八日,新降右须日逐鲜堂轻从虏庭远来诣臣,言北虏诸部多欲内顾,但耻自发遣,故未有至者。若出兵奔击,必有响应。今年不往,恐复并壹。臣伏念先父归汉以来,被蒙覆载,严塞明侯,大兵拥护,积四十年。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地。愿发国中及诸部故胡、新降精兵,遣左谷蠡王师子、左呼衍日逐王须訾将万骑出朔方,左贤王安国、右大且渠王交勒苏将万骑出居延,期十二月同会虏地。臣将余兵万人屯五原、朔方塞,以为拒守。臣素愚浅,又兵众单少,不足以防内外。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而北,令北地、安定太守各屯要害,冀因圣帝威神,一举平定。臣国成败,要在今年。已敕诸部严兵马,讫九月龙祠,悉集河上。唯陛下裁哀省察!   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昔武帝单极天下,欲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逐无成,宣帝之世,会呼韩来降,故边人获安,中外为一;生人休息,六十余年。及王莽篡位,变更其号,耗扰不止,单于乃畔。光武受命,复怀纳之,缘边坏郡得以还复。乌桓、鲜卑,咸胁归义。威镇四夷,其效如此。今幸遭天授,北虏分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秉因自陈受恩,分当出命效用。太后从之。   永元元年,以秉为征西将军,与车骑将军窦宪率骑八千,与度辽兵及南单于众三万骑,出朔方击北虏,大破之。北单于奔走,首虏二十余万人。事已具《窦宪传》。   二年春,邓鸿迁大鸿胪,以定襄太守皇甫棱行度辽将军。南单于复上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护之。至涿邪山,乃留辎重,分为二部,各引轻兵两道袭之。左部北过西海至河云北,右部从匈奴河水西绕天山,南度甘微河,二军俱会,夜围北单于。单于大惊,率精兵千余人合战。单于被创,堕马复上,将轻骑数十遁走,仅而免脱。得其玉玺,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数千口而还。是时南部连克获纳降,党众最盛,领户三万四千,口二十三万七千三百,胜兵五万一百七十。故事:中郎将置从事二人,耿谭以新降者多,上增从事十二人。   三年,北单于复为右校尉耿夔所破,逃亡不知所在。其弟右谷蠡王於降鞬自立为单于,将右温禺鞬王、骨都侯已下众数千人,止蒲类海,遣使款塞。大将军窦宪上书,立於除鞬为北单于,朝廷从之。四年,遣耿夔即授玺绶,赐玉剑四具,羽盖一驷,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如南单于故事。方欲辅归北庭,会窦宪被诛。五年,於除鞬自畔还北,帝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余骑与任尚共追,诱将还斩之。破灭其众。   单于屯屠何立六年薨,单于宣弟安国立。   单于安国,永远五年立。安国初为左贤王而无称誉。左谷蠡王师子素勇黠多知,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故数遣将兵出塞,掩击北庭,还受赏赐,天子亦加殊异。是以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由是疾师子,欲杀之。其诸新降胡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皆多怨之。安国因是委计降者,与同谋议。安国既立为单于,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觉单于与新降者有谋,乃别居五原界。单于每龙会议事,师子辄称病不往。皇甫棱知之,亦拥护不遣,单于怀愤益甚。   六年春,皇甫棱免,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乃上书告崇,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无由自闻。而崇因与朱徽上言:"南单于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又右部降者谋共迫胁安国,起兵背畔,诸西河、上郡、安定为之儆备。"和帝下公卿议,皆以为"蛮夷反覆,虽难测知,然大兵聚会,必未敢动摇。今宜遣有方略使者之单于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观其动静。如无它变,可令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共平罪诛。若不从命,令为权时方略,事毕之后,裁行客赐,亦足以威示百蛮"。帝从之。于是徽、崇遂发兵造其庭。安国夜闻汉军至,大惊,弃帐而去,因举兵及将新降者欲诛师子。师子先知,乃悉将庐落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门闭不得入。朱徽遣吏晓譬和之,安国不听。城既不下,乃引兵屯五原。崇、徽因发诸郡骑追赴之急,众皆大恐,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虑并被诛,乃格杀安国。   安国立一年,单于適之子师子立。   亭独尸逐侯鞮单于师子,永元六年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安集掾王恬将卫护士与战,破之。于是新降胡遂相惊动,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皆反畔,胁立前单于屯屠何子薁鞬日逐王逢侯为单于,遂杀略吏人,燔烧邮亭庐帐,将车重向朔方,欲度漠北。于是遣行车骑将军邓鸿、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将左右羽林、北军五校士及郡国积射、缘边兵,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鲜卑,合四万人讨之。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逢侯将万余骑攻围之,未下。冬,邓鸿等至美稷,逢侯乃乘冰度隘,向满夷谷。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与邓鸿等追击逢侯于大城塞,斩首三千余级,得生口及降者万余人。冯柱复分兵追击其别部,斩首四千余级。任尚率鲜卑大都护苏拔廆、乌桓大人勿柯八千骑,要击逢侯于满夷谷,复大破之。前后凡斩万七千余级。逢侯遂率众出塞,汉兵不能追。七年正月,军还。   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罢遣鲜卑、乌桓、羌胡兵、封苏拔廆为率众王,又赐金、帛。邓鸿还京师,坐逗留失利,下狱死。后帝知朱徽、杜崇失胡和,又禁其上书,以致反畔,皆征下狱死,以雁门太守庞奋行度辽将军。逢侯于塞外分为二部,自领右部,屯涿邪山下。左部屯朔方西北,相去数百里。八年冬,左部胡自相疑畔,还入朔方塞,庞奋迎受,慰纳之。其胜兵四千人,弱小万余口,悉降,以分处北边诸郡。南单于以其右温禺犊王乌居战始与安国同谋,欲考问之。乌居战将数千人遂复反畔,出塞外山谷间,为吏民害。秋,庞奋、冯柱与诸郡兵击乌居战,其众降,于是徙乌居战众及诸还降者二万余人于安定、北地。冯柱还,迁将作大匠。逢侯部众饥穷,又为鲜卑所击,无所归,窜逃入塞者骆驿不绝。   单于师子立四年薨,单于长之子檀立。   万氏尸逐鞮单于檀,永元十年立。十二年,庞奋迁河南尹,以朔方太守王彪行度辽将军。南单于比岁遣兵击逢侯,多所虏获,收还生口前后以千数,逢侯转困迫。十六年,北单于遣使诣阙贡献,愿和亲,修呼韩邪故约。和帝以其旧礼不备,未许之,而厚加赏赐,不答其使。元兴元年,重遣使诣敦煌贡献,辞以国贫未能备礼,愿请大使,当遣子入侍。时邓太后临朝,亦不答其使,但加赐而已。   永初三年夏,汉人韩琮随南单于入朝,既还,说南单于云:"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也。"单于信其言,遂起兵反畔,攻中郎将耿种于美稷。秋,王彪卒。冬,遣行车骑将军何熙、副中郎将庞雄击之。四年春,檀遣千余骑寇常山、中山,以西域校尉梁慬行度辽将军,与辽东太守耿夔击破之。事已具《慬》、《夔传》。单于见诸军并进,大恐怖,顾让韩琮曰:"汝言汉人死尽,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许之。单于脱帽徒跣,对庞雄等拜,陈道死罪。于是赦之,遇待如初,乃还所抄汉民男女及羌所略转卖入匈奴中者,合万余人。五年,梁慬免,以云中太守耿夔行度辽将军。   无初元年,夔免,以乌桓校尉邓遵为度辽将军。遵,皇太后之从弟,故始为真将军焉。   四年,逢侯为鲜卑所破,部众分散,皆归北虏。五年春,逢侯将百余骑亡还,诣朔方塞降,邓遵奏徙逢侯于颍川郡。   建光元年,邓遵免,复以耿夔代为度辽将军。时鲜卑冠边,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将新降者连年出塞,讨击鲜卑。还,复各令屯列冲要。而耿夔征发烦剧,新降者皆悉恨谋畔。   单于檀立二十七年薨,弟拔立。耿夔复免,以太原太守法度代为将军。   乌稽侯尸逐鞮单于拔。延光三年立。夏,新降一部大人阿族等遂反畔,胁呼尤徽欲与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汉家恩,宁死不能相随!"众欲杀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将妻子辎重亡去,中郎将马翼遣兵与胡骑追击,破之,斩首及自投河死者殆尽,获马、牛、羊万余头。冬,法度卒。四年,汉阳太守傅众代为将军。其冬,傅众复卒。永建元年,以辽东太守庞参代为将军。   先是,朔方以西障塞多不修复,鲜卑因此数冠南部,杀渐将王。单于忧恐,上言求复障塞,顺帝从之。乃遣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增置缘边诸郡兵,列屯塞下,教习战射。   单于拔立四年薨,弟休利立。   去特若尸逐就单于休利,永建三年立。四年,庞参迁大鸿胪,以东平相宋汉代为度辽将军。阳嘉二年,汉迁太仆,以乌桓校尉耿晔代为度辽将军。永和元年,晔病征,以护羌校尉马续代为度辽将军。   五年夏,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背叛,率三千余骑寇西河,因复招诱右贤王,合七八千骑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史。马续与中郎将梁并、乌桓校尉王元,发缘边兵及乌桓、鲜卑、羌胡,合二万余人,掩击破之。吾斯等遂更屯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开以恩义,令相招降。单于本不豫谋,乃脱帽避帐,诣并谢罪。并以病征,五原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龟以单于不能制下,逼迫之,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自杀。单于林利立十三年。龟又欲徙单于近亲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龟坐下狱免。大将军梁商以羌胡新反,党众初合,难以兵服,宜用招降,乃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极。穷鸟困兽,皆知救死,况种类繁炽,不可单尽。今转运日增,三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窃见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谟,且典边日久,深晓兵要,每得续书,与臣策合。宜令续深沟高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其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矣。"帝从之,乃诏续招降畔虏。商又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野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续及诸郡并各遵行。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万三千口诣续降。   秋,句龙吾斯等立句龙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戎及诸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寇掠并、凉、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冬,遣中郎将张耽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击畔虏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获生口及兵器、牛、羊甚众。车纽等将诸豪帅骨都侯乞降,而吾斯犹率其部曲与乌桓寇抄。六年春,马续率鲜卑五千骑到穀城击之,斩首数百级。张耽性勇锐,而善抚士卒,军中皆为用命。遂绳索相悬,上通天山,大破乌桓,悉斩其渠帅,还得汉民,获其畜生财物。夏,马续复免,以城门校尉吴武代为将军。   汉安元年秋,吾斯与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复掠并部。   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兜楼储先在京师,汉安二年立之。天子临轩,大鸿胪持节拜授玺绶,引上殿。赐青盖驾驷、鼓车、安车、驸马骑、玉具刀剑、什物,给彩布二千匹。赐单于阏氏以下金锦错杂具,軿车马二乘。遣行中郎将持节护送单于归南庭。诏太常、大鸿胪与诸国侍子于广阳城门外祖会,飨赐作乐,角抵百戏。顺帝幸胡桃宫临观之。冬,中郎将马寔募刺杀句龙吾斯,送首洛阳。建康元年,进击余党,斩首千二百级。乌桓七十万余口皆诣寔降,车重、牛、羊,不可胜数。   单于兜楼储立五年薨。   伊陵尸逐就单于居车儿,建和元年立。至永寿元年,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复畔,寇抄美稷、安定,属国都尉张奂击破降之。事已具《奂传》。   延熹元年,南单于诸部并畔,遂与乌桓、鲜卑寇缘边九郡,以张奂为北中郎将讨之,单于诸部悉降。奂以单于不能统理国事,乃拘之,上立左谷蠡王。桓帝诏曰:"《春秋》大居正,居车皃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还庭。"   单于居车皃立二十五年薨,子某立。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某,熹平元年立。六年,单于与中郎将臧旻出雁门击鲜卑檀石槐,大败而还。是岁,单于薨,子呼徵立。   单于呼徵,光和元年立。二年,中郎将张脩与单于不相能,脩擅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脩以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征诣廷尉抵罪。   单于羌渠,光和二年立。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张纯反畔,遂率鲜卑寇边郡。灵帝诏发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刘虞讨之。单于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单于发兵无已,五年,右部醯落与休著各胡白马铜等十余万人反,攻杀单于。   单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贤王於扶罗立。   持至尸逐侯单于於扶罗,中平五年立。国人杀其父者遂畔,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而於扶罗诣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单于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河内诸郡。时民皆保聚,抄掠无利,而兵遂挫伤。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乃止河东。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单于於扶罗立七年死,弟呼厨泉立。   单于呼厨泉,兴平二年立。以兄被逐,不得归国,数为鲜卑所抄。建安元年,献帝自长安东归,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待卫天子,拒击李傕、郭汜。及车驾还洛阳,又徙迁许,然后归国。二十一年,单于来朝,曹操因留于邺,而遣去卑归监其国焉。   论曰:"汉初遭冒顿凶黠,种众强炽。高祖威加四海,而窘平城之围。太宗政邻刑措,不雪愤辱之耻。逮孝武亟兴边略,有志匈奴,赫然命将,戎旗星属,候列郊甸,火通甘泉,而犹鸣镝扬尘,出入畿内,至于穷竭武力,单用天财,历纪岁以攘之。寇虽颇折,而汉之疲耗略相当矣。宣帝值虏庭分争,呼韩邪来臣,乃权纳怀柔,因为边卫,罢关徼之儆,息兵民之劳。龙驾帝服,鸣钟传鼓于清渭之上,南面而朝单于,朔、易无复匹马之踪,六十余年矣。后王莽陵篡,犹动戎夷,续以更始之乱,方夏幅裂。自是匈奴得志,狼心复生,乘间侵佚,害流傍境。及中兴之初,更通旧好,报命连属,金币载道,而单于骄踞益横,内暴滋深。世祖以用事诸华,未遑沙塞之外,忍愧思难,徒报谢而已。因徒幽、并之民,增边屯之卒。及关东稍定,陇、蜀已清,其猛夫扞将,莫不顿足攘手,争言卫、霍之事。帝方厌兵,闲修文政,未之许也。其后匈奴争立,日逐来奔,愿修呼韩之好,以御北狄之中,奉藩称臣,永为外扞。天子总揽群策,和而纳焉。乃诏有司,开北鄙,择肥美之地,量水草以处之。驰中郎之使,尽法度以临之。制衣裳,备文物,加玺绂之绶,正单于之名。于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仇衅既深,互同便隙,控弦抗戈,觇望风尘,云屯鸟散,更相驰突,至于陷溃创伤者,靡岁或宁,而汉之塞地晏然矣。后亦颇为出师,并兵穷讨,命窦宪、耿夔之徒,前后并进,皆用果谲,设奇数,异道同会,究掩其窟穴,蹑北追奔三千余里,遂破龙祠,焚罽幕,坑十角,梏阏氏,铭功封石,倡呼而还。单于震慑,屏气蒙毡,遁走于乌孙之地,而漠北空矣。若因其时势,及其虚旷,还南虏于阴山,归西河干内地,上申光武权宜之略,下防戎羯乱华之变,使耿国之算不谬于当世,袁安之议见从于后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而窦宪矜三捷之效,忽经世之规,狼戾不端,专行威惠。遂复更立北虏,反其故庭,并恩两护,以私己福,弃蔑天公,坐树大鲠。永言前载,何恨愤之深乎!自后经纶失方,畔服不一,其为騊毒,胡可单言!降及后世,玩为常俗,终于吞噬神乡,丘墟帝宅。呜呼!千里之差,兴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   赞曰:匈奴既分,羽书稀闻。野心难悔,终亦纷纭。

后汉书卷九十

 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

 

  乌桓者,本东胡也。汉初,匈奴冒顿灭其国,余类保乌桓山,因以为号焉。俗善骑射,弋猎禽兽为事。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食肉饮酪,以毛毳为衣。贵少而贱老,其性悍塞。怒则杀父兄,而终不害其母,以母有族类,父兄无相仇报敌也。有勇健能理决斗讼者,推为大人,无世业相继。邑落各有小帅,数百千落自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时刻木为信,虽无文字,而部众不敢违犯。氏姓无常,以大人健者名字为姓。大人以下,各自蓄牧营产,不相徭役。其嫁娶则先略女通情,或半岁百日,然后送牛、马、羊畜,以为娉币。婿随妻还家,妻家无尊卑,旦旦拜之,而不拜其父母。为妻家仆役,一二年间,妻家乃厚遣送女,居处财物一皆为办。其俗妻后母,报寡嫂,死则归其故夫。计谋从用妇人,唯斗战之事乃自决之。父子男女,相对踞蹲。以髡头为轻便。妇人至嫁时乃养发,分为髻,著句决,饰以金碧,犹中国有簂步摇。妇人能刺韦作文绣,织氀毼。男子能作弓矢鞍勒,锻金铁为兵器。其土地宜穄及东墙。东墙似蓬草,实如穄子,至十月而熟。见鸟兽孕乳,以别四节。   俗贵兵死,敛尸以棺,有哭泣之哀,至葬则歌舞相送。肥养一犬,以彩绳缨牵,并取死者所乘马衣物,皆烧而送之,言以属累犬,使护死者神灵归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贷山也。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祠用牛、羊,毕皆烧之。其约法:违大人言者,罪至死;若相贼杀者,令部落自相报,不止,诣大人告之,听出马、牛、羊以赎死;其自杀父兄则无罪;若亡畔为大人所捕者,邑落不得受之,皆徙逐于雍狂之地,沙漠之中。其土多蝮蛇,在于令西南,乌孙东北焉。   乌桓自为冒顿所破,众遂孤弱,常臣伏匈奴,岁输牛、马、羊皮,过时不具,辄没其妻子。及武帝遣骠骑将军霍去病击破匈奴左地,因徙乌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其大人岁一朝见,于是始置护乌桓校尉,秩二千石,拥节监领之,使不得与匈奴交通。   昭帝时,乌桓渐强,乃发匈奴单于冢墓,以报冒顿之怨。匈奴大怒,乃东击破乌桓。大将军霍光闻之,因遣度辽将军范明友将二万骑出辽东邀匈奴,而虏已引去。明友乘乌桓新败,遂进击之,斩首六千余级,获其三王首而还。由是乌桓复寇幽州,明友辄破之。宣帝时,乃稍保塞降附。   及王莽篡位,欲击匈奴,兴十二部军,使东域将严尤领乌桓、丁令兵屯代郡,皆质其妻子于郡县。乌桓不便水土,惧久屯不休,数求谒去。莽不肯遣,遂自亡畔,还为抄盗,而诸郡尽杀其质,由是结怨于莽。匈奴因诱其豪帅以为吏,余者皆羁縻属之。   光武初,乌桓与匈奴连兵为寇,代郡以东尤被其害。居止近塞,朝发穹庐,暮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辜,至于郡县损坏,百姓流亡。其在上谷塞外白山者,最为强富。   建武二十一年,遣伏波将军马援将三千骑出五阮关掩击之。乌桓逆知,悉相率逃走,追斩百级而还。乌桓复尾击援后,援遂晨夜奔归,比入塞,马死者千余匹。   二十二年,匈奴国乱,乌桓乘弱击破之,匈奴转北徙数千里,漠南地空,帝乃以币帛赂乌桓。二十五年,辽西乌桓大人赦旦等九百二十二人率众向化,诣阙朝贡,献奴婢、牛、马及弓、虎豹貂皮。   是时,四夷朝贺,络驿而至,天子乃命大会劳飨,赐以珍宝。乌桓或愿留宿卫,于是封其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皆居塞内,布于缘边诸郡,令招来种人,给其衣食,遂为汉侦候,助击匈奴、鲜卑。时,司徒掾班彪上言:"乌桓天性轻黠,好为寇贼,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必复侵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史,恐非所能制。臣愚以为宜复置乌桓校尉,诚有益于附集,省国家之边虑。"帝从之,于是始复置校尉于上谷宁城,开营府,并领鲜卑,赏赐质子,岁时互市焉。   及明、章、和三世,皆保塞无事。安帝永初三年夏,渔龙乌桓与右北平胡千余寇代郡、上谷。秋,雁门乌桓率众王无何,与鲜卑大人丘伦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骑寇五原,与太守战于九原高渠谷。汉兵大败,杀郡长吏。乃遣车骑将军何熙、度辽将军梁慬等击,大破之。无何乞降,鲜卑走还塞外。是后乌桓稍复亲附,拜其大人戎朱廆为亲汉都尉。   顺帝阳嘉四年冬,乌桓寇云中,遮截道上商贾车牛千余两,度辽将军耿晔率二千余人追击,不利,又战于沙南,斩首五百级。乌桓遂围晔于兰池城,于是发积射士二千人,度辽营千人,配上郡屯,以讨乌桓,乌桓乃退。永和五年,乌桓大人阿坚、羌渠等与南匈奴左部句龙吾斯反畔,中郎将张耽击破斩之,余众悉降。桓帝永寿中,朔方乌桓与休著屠各并畔,中郎将张奂击平之。延熹九年夏,乌桓复与鲜卑及南匈奴寇缘边九郡,俱反,张奂讨之,皆出塞去。   灵帝初,乌桓大人上谷有难楼者,众九千余落,辽西有丘力居者,众五千余落,皆自称王;又辽东苏仆延,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众人百余落,自称汗鲁王;并勇健而多计策。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张纯畔,入丘力居众中,自号弥天安定王,遂为诸郡乌桓元帅,寇掠青、徐、幽、冀四州。五年,以刘虞为幽州牧,虞购募斩纯首,北州乃定。   献定初平中,丘力居死,子楼班年少,从子蹋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三部,众皆从其号令。建安初,冀州牧袁绍与前将军公孙瓒相持不决,蹋顿遣使诣绍求和亲,遂遣兵助击瓒,破之。绍矫制赐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皆以单于印绶。后难楼、苏仆延率其部众奉楼班为单于,蹋顿为王,然蹋顿犹秉计策。广阳人阎柔,少没乌桓、鲜卑中,为其种人所归信,柔乃因鲜卑众,杀乌桓校尉邢举而代之。袁绍因宠慰柔,以安北边。及绍子尚败,奔蹋顿。时,幽、冀吏人奔乌桓者十万余户,尚欲凭其兵力,复图中国。会曹操平河北,阎柔率鲜卑、乌桓归附,操即以柔为校尉。建安十二年,曹操自征乌桓,大破蹋顿于柳城,斩之,首虏二十余万人。袁尚与楼班、乌延等皆走辽东,辽东太守公孙康并斩送之。其余众万余落,悉徙居中国云。   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别依鲜卑山,故因号焉。其言语习俗与乌桓同。唯婚姻先髡头,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饮晏毕,然后配合。又禽盖异于中国者,野马、原羊、角端牛,以角为弓,俗谓之角端弓者。又有貂、豽、鼲子,皮毛柔蠕,故天下以为名裘。   汉初,亦为冒顿所破,远窜辽东塞外,与乌桓相接,未常通中国焉。光武初,匈奴强盛,率鲜卑与乌桓寇抄北边,杀略吏人,无有宁岁。建武二十一年,鲜卑与匈奴入辽东,辽东太守祭肜击破之,斩获殆尽,事已具《肜传》,由是震怖。及南单于附汉,北虏孤弱,二十五年,鲜卑始通驿使。   其后都护偏何等诣祭肜求自效功,因令击北匈奴左伊育訾部,斩首二千余级。其后偏何连岁出兵击北虏,还辄持首级诣辽东受赏赐。三十年,鲜卑大人於仇贲、满头等率种人诣阙朝贺,慕义内属。帝封於仇贲为王,满头为侯。时渔阳赤山乌桓歆志贲等数寇上谷。永平元年,祭肜复赂偏何击歆志贲,破斩之,于是鲜卑大人皆来归附,并诣辽东受赏赐,青、徐二州给钱岁二亿七千万为常。明、章二世,保塞无事。   和帝永元中,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九年,辽东鲜卑攻肥如县,太守祭参坐沮败,下狱死。十三年,辽东鲜卑寇右北平,因入渔阳,渔阳太守击破之。延平元年,鲜卑复寇渔阳,太守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之。兵马掾严授谏曰:"前道险阻,贼势难量,宜且结营,先令轻骑侦视之。"显意甚锐,怒欲斩之。因复进兵,遇虏伏发,士卒悉走,唯授力战,身被十创,手杀数人而死。显中流矢,主簿卫福、功曹徐咸皆自投赴显,俱殁于阵。邓太后策书褒叹,赐显钱六十万,以家二人为郎,授、福、咸各钱十万,除一子为郎。   安帝永初中,鲜卑大人燕荔阳诣阙朝贺,邓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绶,赤车参驾,令止乌桓校尉所居宁城下,通胡市,因筑南北两部质馆。鲜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质。是后或降或畔,与匈奴、乌桓更相攻击。   元初二年秋,辽东鲜卑围无虑县,州郡合兵,固保清野,鲜卑无所得。复攻扶黎营,杀长吏。四年,辽西鲜卑连休等遂烧塞门,寇百姓。乌桓大人於秩居等与连休有宿怨,共郡兵奔击,大破之,斩首千三百级,悉获其生口、牛、马、财物。五年秋,代郡鲜卑万余骑遂穿塞入寇,分攻城邑,烧官寺,杀长吏而生。乃发缘边甲卒、黎阳营兵,屯上谷以备之。冬、鲜卑入上谷,攻居庸关,复发缘边诸郡、黎阳营兵、积射士步骑二万人,屯列冲要。六年秋,鲜卑入马城塞,杀长吏。度辽将军邓遵发积射士三千人,及中郎将马续率南单于,与辽西、右北平兵马会,出塞追击鲜卑,大破之,获生口及牛、羊、财物甚众。又发积射士三千人,马三千匹,诣度辽营屯守。   永宁元年,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率众诣邓遵降,奉贡献。诏封乌伦为率众王,其至鞬为率众侯,赐彩缯各有差。   建光元年秋,其至鞬复畔,寇居庸,云中太守成严击之,兵败,功曹杨穆以身捍严,与俱战殁。鲜卑于是围乌桓校尉徐常于马城。度辽将军耿夔与幽州刺史庞参发广阳、渔阳、涿郡甲卒,分为两道救之;常夜得潜出,与夔等并力并进,攻贼围,解之。鲜卑既累杀郡守,胆意转盛,控弦数万骑。延光元年冬,复寇雁门、定襄,遂攻太原,掠杀百姓。二年冬,其至鞬自将万余骑入东领候,分为数道,攻南匈奴于曼柏,薁鞬日逐王战死,杀千余人。三年秋,复寇高柳,击破南匈奴,杀渐将王。   顺帝永建元年秋,鲜卑其至鞬寇代郡,太守李超战死。明年春,中郎将张国遣从事将南单于兵步骑万余人出塞,击破之,获其资重二千余种。时,辽东鲜卑六千余骑亦寇辽东玄菟,乌桓校尉耿晔发缘边诸郡兵及乌桓率众王出塞击之,斩首数百级,大获其生口、牛、马、什物,鲜卑乃率种众三万人诣辽东乞降。三年,四年,鲜卑频寇渔阳、朔方。六年秋,耿晔遣司马将胡兵数千人,出塞击破之。冬,渔阳太守又遣乌桓兵击之,斩首八百级,获牛、马、生口。乌桓豪人扶漱官勇健,每与鲜卑战,辄陷敌,诏赐号"率众君"。   阳嘉元年冬,耿晔遣乌桓亲汉都尉戎朱廆率众王侯咄归等,出塞抄击鲜卑,大斩获而还,赐咄归等已下为率众王、侯、长,赐彩缯各有差。鲜卑后寇辽东属国,于是耿晔乃移屯辽东无虑城拒之。二年春,匈奴中郎将赵稠遣从事将南匈奴骨都侯夫沈等,出塞击鲜卑,破之,斩获甚众,诏赐夫沈金印紫绶及缣彩各有差。秋,鲜卑穿塞入马城,代郡太守击之,不能克。后其至鞬死,鲜卑抄盗差稀。   桓帝时,鲜卑檀石槐者,其父投鹿侯,初从匈奴军三年,其妻在家生子。投鹿侯归,怪欲杀之。妻言尝昼行,闻雷震,仰天视而雹入其口,因吞之,遂

身,十月而产,此子必有奇异,且宜长视。投鹿侯不听,遂弃之。妻私语家令收养焉,名檀石槐。年十四五,勇健有智略。异部大人抄取其外家牛、羊,檀石槐单骑追击之,所向无前,悉还得所亡者,由是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檀石槐乃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

  永寿二年秋,檀石槐遂将三四千骑寇云中。延熹元年,鲜卑寇北边。冬,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率南单于出塞击之,斩首二百级。二年,复入雁门,杀数百人,大抄掠而去。六年夏,千余骑寇辽东属国。九年夏,遂分骑数万人入缘边九郡,并杀掠吏人。于是复遣张奂击之,鲜卑乃出塞去。朝廷积患之而不能制,遂遣使持印绶封檀石槐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乃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濊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大人主领之,皆属檀石槐。   灵帝立,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鲜卑寇抄,杀略不可胜数。熹平三年冬,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休著屠各追击破之。迁育为护乌桓校尉。五年,鲜卑寇幽州。六年夏,鲜卑寇三边。秋,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余发,请征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朝廷未许。先是,护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甫因此议遣兵,与育并力讨贼。帝乃拜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议朝堂。议郎蔡邕议曰:   《书》戒猾夏,《易》伐鬼方,周有猃狁、蛮荆之师,汉有阗颜、瀚海之事。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   武帝情存远略,志辟四方,南诛百越,北讨强胡,西伐大宛,东并朝鲜。因文、景之蓄,借天下之饶,数十年间,官民俱匮。乃兴盐铁酒榷之利,设告缗重税之令。民不堪命,起为盗贼,关东纷扰,道路不通。绣衣直指之使,奋鈇钺而并出。既而觉悟,乃息兵罢役,封丞相为富民侯。故主父偃曰:"夫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悔者也。"夫以世宗神武,将相良猛,财赋充实,所拓广远,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   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余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于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   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   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狡寇计争往来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   夫专胜者未必克,挟疑者未必败。众所谓危,圣人不任,朝议不嫌,明主不行也。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征无战。言其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而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昔珠崖郡反,孝元皇帝纳贾捐之言,而下诏曰:"珠崖背畔,今议者或曰可讨,或曰弃之。朕日夜惟思,羞威不行,则欲诛之;通于时变,复忧万民。夫万民之饥与远蛮之不可讨,何者为大?宗庙之祭,凶年犹有不备,况避不嫌之辱哉!今关东大困,无以相赡,又当动兵,非但劳民而已。其罢珠崖郡。"此元帝所以发德音也。夫恤民救急,虽成郡列县,尚犹充之,况障塞之外,未尝为民居者乎!守边之术,李牧善其略;保塞之论,严尤申其要。遗业犹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规,臣曰可矣。   帝不从,遂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余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帅众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十七八。三将槛车征下狱,赎为庶人。冬,鲜卑寇辽西。光和元年冬,又寇酒泉,缘边莫不被毒。种众日多,田畜射猎不足给食,檀石槐乃自徇行,见乌集秦水广从数百里,水停不流,其中有鱼,不能得之。闻倭人善网捕,于是东击倭人国,得千余家,徙置秦水上。令捕鱼以助粮食。   光和中,檀石槐死,时年四十五,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父,亦数为寇抄,性贪淫,断法不平,众畔者半。后出攻北地,廉人善弩射者射中和连,即死。其子骞曼年小,兄子魁头立。后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步度根立。自檀石槐后,诸大人遂世相传袭。   论曰:四夷之暴,其势互强矣。匈奴炽于隆汉,西羌猛于中兴。而灵、献之间,二虏迭盛。石槐骁猛,尽有单于之地;蹋顿凶桀,公据辽西之土。其陵跨中国,结患生人者,靡世而宁焉。然制御上略,历世无闻;周、汉之策,仅得中下。将天之冥数,以至于是乎?   赞曰:二虏首施,鲠我北垂。道畅则驯,时薄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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