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老人跳江自杀背后或是老年人失去的晚年
商界平台企业智库 摘要:在湖南益阳,涉嫌非法集资的老年公寓在过去几年十分普遍,以高额利息、年终出游、床位提前居住权等许诺老人,然后钱款不知去向。吊诡的是,平时舍不得花钱的老人在这件事上孤注一掷,用几乎全部积蓄作为预付款,去购买一张可能还没住过的床位。跳江自杀的老人,只是这个残酷骗局里的一部分。 像老曹这个年纪的农村男子,大多数会拥有一个平静的晚年,不说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但能有钱给老伴治病,够两人生活,或许就不会像他一样,在寒冷冬日脱光衣服,翻过栏杆,从益阳市资江大桥一跃而下。这天是年1月19日。 沉入江中第四天,老曹才被打捞上来。岸边聚集的人群中,有认识他的人看到了遗体,没有浮肿,还是跟以前一样“瘦不拉几的”。闲聊之间,围观的人一点点拼出老曹的故事:62岁,不到一米七,头发白了大半,在医院做清洁工,更年轻时也在砖窑厂干活,打过杂工,一点点攒下了17万积蓄。他没有子女,妻子在上一段婚姻里生下的孩子和他们也不算亲密,老两口得为自己做打算。 他的打算就是将17万积蓄,投入一家名为“益阳纳诺老年公寓有限公司(简称纳诺)”的养老机构。去年7月,纳诺创始人投案自首,涉嫌非法集资3.2亿以上,老曹的钱就在其中。不久前老伴因糖医院,催款电话不断打来,而他无力缴纳治疗费用。 据志愿者统计,多名投资老人曾认为入驻老年公寓是一个“完美”选择——按照纳诺描述的图景,预存3万元可获得一张床位,床位费9折,存11万能得到一张“永久居住证”,床位费7折;如果不入住,这还是一份分红型的养老产品,每年返还一定比例的福利金,且合同到期本金如数返还。 直到半年前他们才发现,殷勤问暖的业务员,高额返还的福利金,以及所谓官方站台的宣传资料,合力搭建了一个看似诱人的晚年幻境。 益阳资江大桥,图源自网络。 幻境破灭从“爆雷”开始的那一刻起,住在纳诺的老人们晚年被彻底打乱,无家可归的和投了闲钱想安度余生的听到消息都懵了,有人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知该用什么姿势面对。 记了15年日记的朱梅血压突然升到,到医务室开了药——她是卖了房子到这里来的,20多万的家底全投进去了。朱梅在本子上写:所有老人现在都是寝食难安,倒霉透顶。 那是去年7月中旬的一天。公寓进出的大门、医务室、办公室都贴上封条,老人们被告知“必须离开”,月底就要停水停电停餐。从办事人员口中他们刚刚得知,纳诺董事长鲁光辉到益阳市公安局资阳分局投案自首,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两天前,朱梅正和朋友们在小花园打牌,两个年轻人过来核对姓名电话,她以为是养老公寓新来的员工,没想到是公安,挨门挨户问过去,还记录了子女的联系方式。之后又来了一拨人,把原先可以完全推开的窗户钉上钉子,只留一根手指的推开空间,“说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朱梅后来才明白背后的意思:怕有人想不通要跳楼。 90岁的老人林奇,就在寻死与觅活的边界挣扎。为了享受“纳诺”的7折服务,他卖掉了老家镇上唯一的房子,儿子已经去世,孙子在外地打工,他需要一个能收留自己的地方。当时手上的钱只够9折优惠的标准,业务员动员他卖房子,林奇就这样多凑了一万多。这是他一生在砖瓦厂推板车挣来的全部积蓄,结果一分都没有了。 接下来几天公寓都是乱糟糟的。到处是穿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救护车守了好几天,早上8点来,下午5点回去。饭堂里平时吃饭的有多人,那几天做饭师傅发不出工资,没有心情做饭,老人更没有心情吃,有些根本没下楼。只有几名按日结算的护工留下来,照顾那些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 一碗面条吃不到一半,朱梅就饱了,她最心烦的就是搬家。参加了三次协调会,朱梅和一些老人提出自己交现金,希望还在这里安稳地住下去。但协调人员说,“根据法律程序只能全部清走。”来自其他养老院的大巴来来回回,劝他们赶紧离开。 护工罗伟的一个同乡坚决不搬,“他说死都要死在那里。”和林奇一样,这个94岁老人也是全部存款放在纳诺,住进来就是为了安静度过最后的日子。另一个姓袁的老人就在那几天里过世,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已经不能到餐厅吃饭了,但很多人都认识他。 朱梅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就是之前设想的“完美养老计划”——相比城里灰扑扑的回迁房,这里宽敞明亮,尤其是那个小花园,种了很多她喜欢的桂花树,朱梅把那里叫做“氧吧”,几乎每天都去那里打“升级”。去得久了,她觉得脑出血的毛病好了不少,还听说有个肺气肿厉害的老人搬过来摘掉了氧气罩。 这家养老院建在石牛潭水库风景区,年成立。朱梅住在一栋六层的回型楼里,阳光穿过透明的棚顶洒在鹅卵石步道上,两旁是精心修剪过的树,可以在椅子上休息,也可以在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 纳诺养老公寓里面的小花园,图源自网络。 不过像朱梅这样住进去的是少数,对大部分投资的老人来说,这只是他们预留的美好未来——每间房子都有电视、洗衣机、空调、热水器,高档房型还有客厅、厨房和独立浴室。常见病、慢性病可以去医务室输液打针,做理疗。如果失去自理能力,还可以住到专门的楼层,有护工照顾。 朱梅在这里断断续续住了四年,经常碰到老板鲁光辉,“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人也随和”。有时朱梅和他闲聊,“招这么多人进来,住的人又只有这么多,收支不平等,你受得住吗?” 去年上半年,公寓连续招了十来名新员工。当时二期公寓入住率还不到一半,三层和五层几乎是空的。而且逢年过节搞篝火晚会,每次都是几百桌,湖南台的娱乐明星也请过来,朱梅觉得开支非常大。但鲁光辉告诉她,这是一个长远的规划。 罗伟就是新员工之一,本来让他负责培训护工,但新护工还没招到,他暂时没事做,每天只能打打杂,帮老人打扫一下卫生,到饭堂等一下饭。进去不久,他就听到风声说老板的哥哥鲁光明判刑,纳诺就快倒闭了。但罗伟不信,“这么大的规模,还有一片空地是给三、四期预备的,怎么可能出事?” 但在供职的不到两个月里,罗伟也并非毫无察觉。一个在管理层做助理的同事劝他辞职,说资金困难,罗伟以为是暂时的,因为疫情没人住进来。但后来连续10天,罗伟负责的楼层一直没有老人,他心里没底就提出离职,但没批准,主管当时还在担心,以后来了老人又找不到员工。 不过很快纳诺就开始主动裁员,第一批裁掉的多是医护和管理人员,不到半个月又裁掉第二批。同事又打电话给罗伟,“你再不走的话,养老院就要倒闭掉了。” 那个时候朱梅还沉浸在她的“氧吧”里,白天散步,晒晒太阳,期待秋天的桂花香。吃饭就到饭堂打上两荤一素,一份汤。她一直渴望集体生活,之前就想和两个高中同学凑钱盖房子住在一起,三个人正好演一台《红灯记》,但没能成行。 在这里的四年,是朱梅觉得这辈子最好的日子,每周一三五下午或晚上,她都在大屏幕前和姐妹们K歌,白天一起打太极,跳健身操,她相信“纳诺”是余生可以依靠的地方。 纳诺公寓二期效果图。 「ALLIN」的赌局类似的老年公寓“爆雷”案,自年就在益阳及周边市镇陆续开始。即使一些谨慎的入局者分散投资好几家,或退出纳诺转投别家,也都遭遇“爆雷”。 若不是因为自己也是集资受骗者,70多岁的陈忠勇不会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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