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山集卷四

錄入：小化齋，以樊樊山詩集（上海古籍出版社，年1月第一版）爲底本。

樊山集卷四

東歸集起丁丑九月訖戊寅七月

晚濟滹沱

驅驅問官渡，息駕呼黄頭。居人指河水，云是滹沱流。迤邐會津海，估客紛相投。連樯若叢綠，密密當驛樓。南人適北土，日與塵沙讐。眼明見流水，如魚還故湫。所嫌渾渾色，不與山泉侔。明霞帶遠樹，落日驅歸牛。僕夫戒往路，去去不得休。税鞅及曛黑，何者爲清瀏。惟應今夕夢，乘月下滄洲。

海上

神馬飚輪世豈無。樓船飛渡散檣烏。亦知方丈神仙遠，坐覺中天日月孤。龍伯幾聞膏玉斧，鮫人空遣泣明珠。平生憂患多於海，未覺滄溟是畏途。

贈薛慰農院長

投老談經占一丘。後堂絲竹劇風流。籃輿每遣門生侍，烏角恆從節度遊。歷任兩江節帥，咸加禮敬。五鹿乍來應折角，千牛臨去莫回頭。歌姬院裹韓熙載，作得南唐宰相不。歸卧松雲老益堅。平生出處慕隨園。結交河朔諸名將，成就金陵兩狀元。殿撰某出君門下。時秦淮某妓亦有狀元之目，君爲媒合焉。太守西湖留畫像，相公東閣愛清言。謂曾文正公。香山一領青衫在，何止杭州涴酒痕。

十月八日雨中蔭田員外招同仲丹孝廉偶樵少尉登晴川閣補作重陽酒次各記以詩

重九雖過菊未殘。登臨聊得補餘歡。尊前歷歷青山在，江上蕭蕭暮雨寒。萬里歸來重抗手，百年多故幾憑欄。依然往日龍山會，移向江天畫裏看。

明日復泛舟至湖樓遂詣伯牙臺小憩已復由漢入江與蔭田别歸武昌得詩四首

平明啓房户，雲水盪澄鲜。初陽媚東桑，金碧相回旋。理榜泝清漢，細波流涓涓。舟檣既櫛比，闤闠復雲連。是月已孟冬，氣熙若春天。巾服並蕭散，茶具紛在前。檥舟當岸曲，垂楊拂我肩。却望裹湖水，空明如月圓。

湖波明如月，湖樹圓如蓋。杳然雲水間，一樓出煙靄。昔爲謝朓居，今也陸機廨。樓爲偶樵故居，今蔭田令子讀書其上。坐我百尺顛，瓊枝肅揖拜。乞火煑溪茶，分泉濯寒菜。一室無流塵，坐與名理會。窗中女郎山，窈窕見眉黛。何必弄珠人，貽我江皋佩。

小舟遵湖曲，言至牙臺陰。昔者鍾子期，此焉結苔岑。連峯抗以高，流水窈以深。古人失逮好，終身屏瑶琴。想見抱芳潔，與世殊貞淫。感此念良會，時逝不可尋。參辰一以隔，還當韜玉音。開軒恣遐眺，倚樹觸微吟。豈謂浮世子，能知山水心。

出遊日嚮晨，回棹已及暮。子歸江上樓，我唤東門渡。杜叟相與偕，褰裳涉江路。十月煙水春，梅花半含吐。採之貽故人，庶以見心素。花下却回頭，汀洲曖白露。不見倚樓人，蒼蒼漢陽樹。

奉懷黄子壽丈

蓬瀛再涉疾回帆。龍卧南陽自不凡。幕府尚求新疏草，兒曹分著舊朝衫。閒爲栗里先生傅，老署蓮花博士銜。十載張園領書局，選材南北盡松杉。所居蓮花池爲元張柔別業。

寄懷張樵野蔭桓觀察煙臺

五雲樓閣起蓬萊。絳節仙人泲上回。身坐胡牀清島嶼，手麾白羽動風雷。珠槃旦與夷酋會，玉帳秋凌海若開。壁立之罘千仞石，衹今誰是勒銘才。

雨宿偶樵寓齊賦贈一首

記别江陵廨，連牀復在兹。同聽今夕雨，盡讀隔年詩。酒熟呼新鲊，茶香發舊甆。西堂響松竹，渾未解淒其。

丁丑八月乞假出都愛伯師以詩贈行久未奉報歸途無事懷舊抒情用誌一時人文之盛兼寓身世之感云爾

會稽山水凈無塵，禹穴秦封有異人。家近賀公眠井處，地鄰西子浣紗村。青山紅粉今無恙，快閣蘭亭屹相望。晉宋風流孰代興，百年人物堪惆悵。越縵先生挺殊質，長庚夜見蓬萊驛。述德工爲謝客文，生花雅擅江郎筆。青袍白馬帝城中，散幘歸來對相公。謂商城相國。司馬賦才椒殿重，令狐書記玉谿工。中丁離亂還桑梓，眼見湖山洗兵壘。四十纔登有道科，貞元朝士知無幾。重騎白鳳入幽燕，車騎雍容九陌前。却過平津傷馬廄，欲談天寶剩龜年。侍郎潘伯寅師。席上觀瞻異，學士李若農先生。山中問訊偏。總爲看花來鄂杜，還因乞米陋平原。去年海内傳明詔，欲選儒珍置清要。美竹祥金即次來，蘇門學士俱年少。的的陳王有異才，陶家兄弟子珍、仲彝。何清妙。一日飛沈縱不齊，何曾珠璧殊光曜。丙子會試，惟子珍、汝翼獨雋。我愧焦琴出爨餘，執經得傍子雲居。稍窺石室無窮業，快讀生平未見書。已遣緗函探鄴架，更分美膳出中厨。爲調藥餌供多病，每得詩篇嘆起予。座客當時各標置，翰林陶穀尤清異。謂子珍。度曲知爲禁近傳，讀書妙得經師意。總向人前譽兩生，跛蛩那合追騏驥。暖閣香消淪茗談，涼堂暑退欹巾侍。酒熟聽鶯皇子陂，月明騎馬花之寺。唱出花間绝妙詞，羅箋團扇傳名字。鳳城歌管舊知聞，翠袖銀箏總斷魂。坐近香沾雕玉佩，醉深酒污鬱金裙。梨園競說三珠讚，花國都頒九錫文。會得靈均香草意，現來天女散花身。好夢春明那肯歇，燭筵夜夜光如雪。時有篇章倚馬成，常教棋槊當花設。中間我獨去樊輿，人事音書未寥闊。二月東風上玉京，朋簪依舊圓如月。上已江亭理觴詠，籃輿扶出花枝映。海上孫子宜。陶心耘。接武來，公門此際稱全盛。櫻桃宴上榜花開，獨愧寒郊走馬回。絕學豈應傷毷氉，門生多已到蓬萊。落花片片當樽俎，從此離筵散如雨。水暖雙舟向越溪，子珍、心耘還浙。月晴一雁歸湘楚。仲彝還宜昌。貧病長安不易居，陳琳王粲皆愁苦。禮堂列坐更何人，獨許樊川氣誼真。絲竹抛來無意緒，一燈師弟語酸辛。傷心苦憶秋窗話，頭白皋魚發深喟。莫問先人馬鬣封，金棺淺土秋畻外。一片霞川好墓田，瀧岡有願何時逮。白傅深憐抱子遲，羅横總爲浮名悔。執戟長楊又十年，惟餘畫裏青山在。招隱依依盼桂叢，驚秋往往思莼菜。我亦生平遘五窮，中年哀樂略如公。世人礪刃讎中散，朋舊移書慰敬通。身事茫茫憂不細，傷離念遠還多事。歸奉高堂一日歡，可憐寂寞傳經地。塔院清觴一再行，蕭蕭衰柳拂行旌。不堪送盡東歸客，更遣何戡唱渭城。單車一出江山異，北馬南檣數留滯。一涉滄溟試壯心，每占風角憂兵氣。時河南多盜。回首龍門百尺高，春風杖履何由侍。北斗南邊一寄書，市朝大隱竟何如。至尊久已知才子，九列頻煩訊起居。終見桓榮成晚遇，即看轅固起安車。時來休戀承明署，衹向君王乞鏡湖。

和子珍病起一首

見說經秋病骨輕。杖藜一室可將行。窗塵久掩溫經席，院靜猶聞搗藥聲。乍覺肌涼呼半臂，緣知脾弱厭香秔。江湖處處饒風雪，莫遣貂裘更遠征。

又答見懷一首並憶汝翼都門

鴻飛遵曲渚，千里惠瑶音。去國逢多病，哀時入苦吟。繁霜凋歲色，滄海折歸心。君尚居上海。更念中朝士，離憂倘可任。

寄調周鑾貽慧生同年

同年三百謁金門。第一周郎席上珍。名父合生孫討虜，艷妻剛得衛夫人。清文芍藥供裁翦，玉貌蓮花作粉真。千載鷗波亭下水，如今移作洞庭春。

江樓酬蔭田

同掣鯨魚碧海游。時余與君先後航海歸楚。歸來相在高樓。題詩一上蓬萊頂，君有登莱閣》詩。捲幔俄驚漢水流。往事煙霜成契闊，側身天地獨沈憂。渡江知有澄清略，冷笑鴟夷估客舟。

春明雜事詩十首

里中親友多問京華故事，因唐杜牧、趙嘏、周輩擢第以後，並譔歌紀述恩慶，王定保採入《摭言》，便爲掌故。國初諸老亦多有紀恩詩，二百年來有司制置，時有異同。里居多暇，仿王建宫詞體撰爲十章，以答問者，並資後人引據焉。

榜花初坼滿堂歡。猶鎖靈扉十二鐶。青鳥已銜仙籙去，一時傳寫遍人間。寫榜時扃閉甚嚴，每寫一名，報房從門隙傅出，飛騎至肆張貼。是日都人麕集，謂之看紅録云。

集英門下綴行齊。内使傳呼散御題。引向丹墀三跪起，兩行分就殿東西。殿試題絚下，監

場官帶貢士跪拜領訖，乃就殿上條對。

御厨不託鏤成花，殿上人人得拜嘉。寫到江都弟三策，中官催賜雨前茶。是日賜貢士餅餌，並於殿西隅煮茶以给。

黄紙絲闌界畫匀。舍人填出榜花新。書成五鳳樓前挂，三百人皆賜出身。分甲榜在内閣寫訖，迎至東長安門，挂三日乃收。

賜衣擎出午門邊。幾費江淮月進錢。莫怪後生材地薄，宮羅都不似各表。貢士各給表裏二端，咸豐以前老輩所得，皆堅厚耐久，今工料寖薄矣。

朝天午夜入皇城。内裹傳籌未六更。見說兩宫梳洗慢，玉階鵠立候天明。貢士多寓外城，引見日率以夜半入内。

玉座前頭列近臣。綠籤名字御前陳。後邊隱隱遮宮扇，知有垂簾女聖人。引見時，軍機大臣在御前遞绿頭牌，寶座後施黄紗屏六扇，爲皇太后坐處。

君恩特敕入槐廳。雙鵲花前謝聖明。五色天書侵曉降，玉堂前輩與宣名。引見後，鼎甲及庶常詣翰林院謝恩，宣詔者皆清秘堂前輩。

團司設飲好風光。關宴依稀似李唐。總爲橋陵工未訖，教坊不敢奏伊涼。進士團拜，皆張樂設飲，是歲以大行在殯，禁止演劇。

上學爭持一卷書。相公催課又傳呼。不知誰是凌雲手，許帶牟尼百八珠。大課弟一，例送武英殿，得挂數珠。

冬夜喜栗園見過因留共榻論養生之術

走馬東還漸老蒼。故人寒夜共相羊。手龜自秘千金藥，睡鴨閒燒五木香。便了尚能供客饌，摩登何計擾僧牀。君嘗目余爲僧。與君互證長生訣，尸解由來最下方。

歲暮自葺小軒

短榻氍毹暖不勝。蜜梅香裏愛冬晴。冰油細蘸桃花紙，乞得東軒分外明。

雨中

乍暖還寒候，將晴復暝天。梅青花後葉，桐白雨中緜。新水方羅穀，幽禽勝管弦。溪居日無事，客至一譚玄。

春日同栗園桐侯郊外行散

遥指農壇側帽來。東皋春麥漸含胎。一番已過花朝雨，二客同尋石徑苔。謝豹啼時山筍拆，紙鳶斜處野棠開。殘碑蝕盡尚書墓，寂寞無人薦羽杯。

春日有懷月湖之遊寄蔭田漢上

拾翠年年憶漢濱，祓蘭天氣百般新。簾垂曲檻交飛燕，船繫朱藤不見人。開遍桃花春在水，吹涼樓笛雨如塵。盟鷗三十誰爲主，輸與郎官作客身。

校：「如塵」一本作「如煙」。

得愛伯師京邸書寄

多年人海滯名郎。華省翻宜作病坊。一别湖山從間阻，重尋車庫益悲涼。舊人度曲非天寶，老眼看春到會昌。賀監東還無好計，空令垂白戀明光。

採茶詞二首

雲鬢金釵出左家。清明隨分看桃花。誰知螺鈿溪邊女，一月蓬頭自採茶。

分龍雨小不成絲。晏坐齋中試茗旗。乳燕出巢蠶上簇，山家又過炒青時。

校：「不成絲」一本作「不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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