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十大诗人,这个家族出了俩
北京白癜风治疗的医院哪家好 https://myyk.familydoctor.com.cn/2831/大唐十大诗人,这个家族出了俩 生离死别,是诗人杜甫屡屡经历的痛楚。 杜甫31岁那年,他的姑姑去世了,她是家中除祖父杜审言之外,对杜甫影响最深的人。满怀悲痛的杜甫为他这位慈爱的“义姑”,写了墓志铭《唐故万年县君京兆杜氏墓碑》,以报答恩情。 从这篇墓志中可知,杜甫自幼丧母,父亲常年在外,于是由姑姑一手抚养成人。姑姑对他视如己出,给了他母亲般的爱。 有一次,年幼的杜甫与姑姑的儿子都生病了。姑姑杜氏悉心照料两个小孩,又询问当地一位女巫,得到的谶语是,“处楹之东南隅者吉”。回家后,杜氏将杜甫抱到屋中东南角的床,而让儿子易地而眠,后来一语成谶,杜甫活了下来,姑姑自己的儿子却夭折了。 或许这一不幸只是事出偶然,但杜甫每次说起此事,都感动不已,其他人听闻也为之流涕。 无私,是家人赋予杜甫的本真,而杜甫一生也以家族为傲。 杜甫出生于河南巩县,他的郡望则是大名鼎鼎的京兆杜氏。在长安求职时,他居住于城南的杜陵,自称“少陵野老”、“杜陵野客”。其中的杜陵,是京兆杜氏祖先发迹与世代居住的地方。 京兆杜氏,这个汉唐文化世家,几百年风雨飘摇,始终不负于家,亦不负国。 ▲成都杜甫草堂雕塑。 京兆杜氏崛起于西汉,可说是士大夫阶层与豪族相融合的典型代表。最初以文法、经学起家,靠文化在帝国官场占据一席之地,后凭功绩跻身三公之列,积累世之功,成为世家大族。 这一切,始于汉武帝时期的酷吏杜周。 杜周为官,与张汤齐名,是有名的酷吏。杜周最初是张汤的小跟班,精通法律,却家境贫寒,穷困时家里只有一匹马,连装备都配不齐。后来,张汤为汉武帝重用,出任御史大夫,不忘拉兄弟一把,举荐杜周为廷尉。 当上廷尉后,杜周是个不逊色于老大哥的狠人,审案极为严苛,一件案子受牵连者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即便是卫皇后的家人犯法,也逃不过杜周的制裁。 凭借汉武帝的信任,杜周得势后,举家从南阳徙居祖先生活过的关中,定居茂陵,到他去世时,位列三公,家资巨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马具都配不齐的穷小子。 在育儿经方面,杜周与老上司张汤也不分伯仲,两人的儿子杜延年与张安世,品行才干均超过其父,时人称为“良子”,大概就是现在很多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有别于杜周以酷吏发家,作为其第三子的杜延年,在历史上以温和公正著称,而正是因为他坚守善良本性,为这个家族留下了兴盛的火种。 汉昭帝在位时,辅政大臣霍光一度权倾朝野,每次霍光有过激做法,想搞事情,如翦除对他有威胁的大臣、宗室,杜延年都会及时规劝。 后来,在选择皇位继承人时,杜延年力主拥立汉武帝的曾孙刘病已,在皇权更替中押上了筹码。 刘病已是一个在监狱中长大的皇孙,一出生就被定为罪人,他的父亲史皇孙刘进、祖父戾太子刘据都死于汉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杜延年一家与史皇孙是故交,不惧流言蜚语,在刘病已释放出狱后,对他友善相待。杜延年发现,这位小皇孙为人俭朴,慈仁爱人,足以“奉承祖宗,子万民”,遂力劝霍光拥立刘病已。 刘病已后来改名刘询,他就是开创孝宣中兴的汉宣帝。 汉宣帝即位后,杜延年虽因长期位居高位,且与霍光家族关系密切,在霍氏倒台时受到贬谪,但汉宣帝顾念旧情,到了杜延年老迈时,还是将他调任回京,委以重任。杜延年以年老退休后,汉宣帝对这位恩人以礼相待,赐予他黄金百斤、安车驷马,风风光光地送回杜氏宅第。 这一时期,杜氏家族从茂陵迁往宣帝营建的杜陵一带,此即京兆杜氏的滥觞。 有汉一代,从文吏跻身高位的京兆杜氏因政治兴起,也随着王朝更迭逐渐归于沉寂。可是,这个家族在告别权力中心的漫长岁月中,依旧不忘以文法传家,以儒经为业。 到了东汉,朝政为南阳集团等新贵把持,作为西汉将相之家的京兆杜氏虽鲜有高官显贵,但也不乏以文学见长的人物,比如作《论都赋》的文学家杜笃。 这位汉赋名家一生坎坷,曾因得罪美阳县令下狱。他时常叹息:“杜氏文明善政,而笃不任为吏;辛氏秉义经武,而笃又怯于事。外内五世,至笃衰矣!” 这是说,他的祖辈都是以文法闻名于世的高官,而自己仕途受阻;他的外高祖辛武贤等人都是名将,而自己却未经战阵。杜氏传到他这一代,已经衰微了。 权位被新贵垄断,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有些人到这地步可能就直接躺平了。但杜笃不辜负京兆杜氏之名。一介文弱书生,走向马革裹尸的结局。 东汉建初三年(78年),西羌作乱。杜笃随汉军出征,在射姑山与羌人狭路相逢,于两军厮杀之中不幸牺牲,为国捐躯。 家国之念,深深铭刻于京兆杜氏的基因中。 ▲玉门关。 魏晋时期,世家大族大都靠门第显达,已然衰落的京兆杜氏却凭借才干重振门第。 东汉末年的一天,曹操倚重的谋士荀彧听到邻居家中传来一阵谈论声,其中一人出口不凡,才识过人,为此甚是惊异。 住在荀彧隔壁的是侍中耿纪,与他侃侃而谈的,乃杜延年的后代杜畿。荀彧以知人善任见称,隔天一早,他就急忙过来打听杜畿,并对耿纪说:“有国士而不进,何以居位?” 此后,杜畿被荀彧推荐给曹操,成为曹魏的开国勋臣。在人才济济的曹氏集团,杜畿不是鹤立鸡群的一个,却是曹魏霸业必不可少的拼图。他多次在地方为官,所治理的郡县“常为天下最”,可谓一代良臣。 杜畿不仅继承杜氏的文法家学,也传承祖先杜延年宽以待人的风范,奉行宽惠爱民的为政之道。 在河东为郡守(治今山西夏县)时,杜畿时常到各县巡视,发现有孝子、贞妇、顺孙等道德模范,就下令免除其徭役,确保百姓丰衣足食,并亲自调解民间纠纷。 战乱年间,兵燹不绝,百姓难免对长吏怨声载道,唯独杜畿在河东郡得到民众爱戴。后来曹操征张鲁,命杜畿从河东调发五千民夫。这些民夫被召集后,在路上相互勉励:“人固有一死,我们不可辜负了杜府君!”之后转战各地,五千民夫竟没有一人逃亡。 杜畿的贤德,与乱世中的其他地方官形成了鲜明对比。杜畿入朝为官后,赵俨继任河东太守。当时,为了扩充兵源,曹魏采取严酷的措施,经常征集各地寡妇嫁到异地,确保当地的出生率。 有一回,魏文帝曹丕发现赵俨从河东郡征集的寡妇比杜畿在任时多出了不少,就对杜畿说:“以前你送的那么少,我还以为河东没有多少寡妇。” 面对责问,杜畿正色道:“臣以前征集的都是死人之妻,而赵俨现在送的都是活人妻。”曹丕与其他大臣一听真相,为之色变。 后来,为曹魏尽心尽力的杜畿在监造楼船时亲自试船,遇到风暴,溺水而亡。 杜畿以文化道德传家,其子孙也都成长为经世致用的人才,尤其是杜畿的孙子杜预,成为此后这一家族兴盛六百年的关键人物。 ▲杜预画像。 这个公子哥从小就凡尔赛,说:“像祖辈那样高尚的道德,我是不奢望能达到,但是在武功与文章方面,我还是有希望达到的。” 杜预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却以武功立世,立的是灭吴的不世之功。 曹魏后期,司马昭掌权,杜预娶其妹(高陆公主)为妻,成为司马家的心腹。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时,蜀汉已灭,唯有孙吴苟延残喘,晋朝大臣多认为吴国尚不可灭,唯有杜预、羊祜等大臣屡次上书,请求晋武帝发兵灭吴,完成统一大业。 咸宁四年(年),老臣羊祜病逝,杜预得到举荐,接任壮志未酬的羊祜都督荆州军事,从此日夜训练将士,为伐吴做准备,并多次上表请战,给晋武帝打鸡血。 最后一次上书时,杜预怒斥反对派都不顾国家利益,只是害怕别人立功。当时,司马炎正在与大臣张华下棋。张华也是个主战派,听说杜预在信中所写的内容,一把推开棋盘,跟皇帝说,您别再犹豫了! 司马炎最终被执着的姑丈杜预说服,于太康元年(年)拉开了统一之战的序幕。杜预作为晋军统帅之一,担任西线指挥。随着晋军攻破石头城,吴主孙皓出城投降,三国重归一统。 杜预以平吴之功封侯进爵,载入史册,可他还有不少过人之处,堪称三国时期最后一位全才。 除军事之外,杜预懂历法,研制出《二元乾度历》;他也会律法,与贾充修订《晋律》二十篇,作为晋朝律令;他还以治水闻名天下,在开辟汉水与长江的水道、疏浚南阳农田水利方面功不可没;他也是一位经学家,号称“《左传》癖”,撰写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是流传至今最早的《左传》注解本。 西晋永嘉之乱后,京兆杜氏与其他世家大族一样,一部分随士民南渡迁徙南方,从此背井离乡,另一部分留守北方,不忍远离祖宗基业。 杜预四子分散在南北不同地区,形成四个房支。延续到隋唐时期,留守北地的京兆杜氏主要分为两支,分别出自杜预的长子杜锡与四子杜尹;而南渡房支多为“晚渡北人”,遂以军功立业,居住于襄阳等地。杜甫生于河南,祖籍襄阳,即出自京兆杜氏的襄阳支派。 唐代有一句俗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世居长安城南的韦氏与杜氏两大家族,在唐代发展到鼎盛,成为关中世族中的顶流,也是李唐皇室的联姻对象。当时,长安城南之地,非韦即杜。唐德宗在位时,十分疼爱他的女儿,有宦官怂恿唐德宗在城南划一块地赐给公主。唐德宗果断拒绝,说:“城南杜氏乡里,不可易。” 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记载,有唐一代,杜氏出了11位宰相,包括杜如晦、杜佑、杜让能等京兆杜氏的杰出人才。 作为唐代最先崭露头角的京兆杜氏成员,杜如晦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名列第三,去世后成为唐太宗李世民一生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贞观初年,杜如晦因病早逝,后来,李世民每次赏赐其他大臣,都不忘留给杜如晦的妻儿一份,还时常梦见他。 有一天,李世民在吃瓜时想起杜如晦,不禁泪流满面,将剩下一半拿去祭奠杜如晦,表示与他同享美食。还有一次,李世民赐给房玄龄一条黄金带,又想起了杜如晦,便再取出一条金带,让房玄龄送到杜家,放在杜如晦灵前。 当年,杜如晦在投奔李世民之前,已继承京兆杜氏文法经史的家学,通过隋朝吏部选拔,得到一个滏阳县尉的小官。隋朝灭亡后,他在房玄龄的推荐下入秦王府,担任李世民的兵曹参军,主管档案文书。 李世民善于网罗人才,在唐朝开创过程中立下大功,也因此受到掣肘。唐高祖李渊担心李世民势力过大,将秦王府的一些僚属遣散,派到地方为官。 此时,房玄龄提醒李世民:“府中人虽多,大都不足惜,唯有杜如晦聪明识达,堪称王佐之才。若您只想当个藩王,倒是无所用,但您若想要天下,则非此人不可。” 李世民才知杜如晦是个人才,大惊道:“你不说,我差点就错失此人。”此后,杜如晦在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与争夺皇位的谋划中屡次献策,因善于为李世民决断,与房玄龄长短互补,故谓之“房谋杜断”。 杜如晦为京兆杜氏在唐朝政坛打下一片天地,而当李世民时常想念杜如晦时,京兆杜氏在襄阳的一支,诞生了一位文豪,他就是杜甫的祖父杜审言。 ▲成都杜甫草堂。 杜如晦开唐代杜氏从政之风气,杜审言则是京兆杜氏在唐代文学发展中的先驱。 杜审言出生于贞观年间,也是初唐不可忽视的人物,与初唐四杰、沈佺期、宋之问等人皆为唐诗的奠基人。其中一首《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被称为“初唐五律第一”: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 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有别于后来半生飘零的孙子杜甫,杜审言是个不折不扣的狂人。 杜审言与苏味道等人并称为“文章四友”。苏味道身为朝廷大员,却处事圆滑,有“苏模棱”之称,杜审言不太瞧得起他。苏味道任吏部侍郎时,杜审言去参加考试,对自己的表现信心满满,走出考场后对别人说:“完了完了,苏味道一定要死了。” 众人纳闷,以为苏味道得了不治之症。谁知杜审言却说:“他看到我的文章,一定得羞死。” 在官场上,口无遮拦的杜审言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武周圣历元年(年),杜审言惹上事了,被贬为吉州司户参军。他前往贬所时,宋之问、陈子昂等四十五位好友赋诗相赠。临别之际,杜审言挟琴起舞,引吭高歌,依旧是一副狂士做派。 这次贬谪之旅却有个悲伤的结局。 杜审言到吉州(今江西吉安)为官后,得罪了地头蛇,同僚都与他不和,整天给他穿小鞋。司马周季重与员外司户郭若讷甚至联合起来,构陷杜审言下狱,判了个死罪。 杜审言十三岁的次子杜并为了给父亲出口恶气,在周季重大摆宴席之际,潜入其家中,在人群中乘机将周季重刺成重伤,自己也当场遇害,被乱刀砍死。 周季重伤重不愈,临死前感叹道:“吾不知杜审言有孝子,郭若讷误我至此。” 这件事惊动了武则天。 朝廷一查,才知道杜审言是被陷害,于是免了他的罪,看在其诗文出众,将他调回京城。儿子用自己的生命换回父亲一命,杜审言在北归途中百感交集,亲自为儿子撰写祭文,朝野皆称杜并为孝子。 少年英雄杜并,论关系是杜甫的伯父。 杜甫出生时,杜审言已经去世,但杜甫对祖父相当自豪,他在诗中不止一次地自称,“诗是吾家事”,“吾祖诗冠古”。 日后被称为“诗圣”的杜甫,在祖父狂放之情的感召下,自幼饱读诗书,有过一段鲜衣怒马的少年时光。他出生于大唐最繁华的年代,年轻时一心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为帝国伟业尽一份心力。 即便在求取功名时受挫,年轻气盛的杜甫也能“放荡齐赵间,裘马颇轻狂”,与偶像李白意气相投,结伴同游,“饮酒观妓,射猎论诗,相得甚欢”。 杜甫也非常崇拜自己的祖先杜预,来到长安后,曾在祖籍所在的杜陵作庐定居,在天宝十三年(年)进献给唐玄宗的《封西岳赋》中,他署名为“杜陵诸生”,早已融入京兆杜氏老家。 残酷的现实却一次次地打击这个热血青年。杜甫在长安十年,四处求职,郁郁不得志,饭都吃不饱,亲眼所见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状,是繁荣背后的重重危机。 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一诗中,他对自己这段穷困生活如此描述:“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安史之乱划分了大唐帝国的盛唐与中衰,也将杜甫的人生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前半生他为功名利禄漂泊,后半生他居无定所地流浪。正因如此,杜甫比京兆杜氏的历代先贤都更了解底层民众的艰辛,后世将他的诗称为“诗史”。 当他在战乱中随朝廷一路辗转,想起分隔两地的家人,一首《春望》,写出千千万万逃难灾民的忧虑: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当他看到县吏抓壮丁,把未成年男子都拉走,沿路都是一个个家庭生离死别的哭声。杜甫无能为力,只好在《新安吏》中安慰他们说: 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眼见朝廷腐朽,悲怆无力的杜甫弃官而去,告别官场,放弃追逐一生苦苦寻求的功名。真正的忠诚,也许不是忠于李唐皇室,而是忠于国,忠于民,忠于自己的内心。在寄寓成都期间,他以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叹息家国之忧: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杜甫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在湖湘之间的一条小船上。那时,他已漂泊多年,贫病交加,自称“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他在世时只是大唐帝国的一个小人物,可终其一生,都放不下家与国。 这份沉重的抱负,也成就了诗圣的光辉。 杜甫病逝后,因家中贫困,草草葬在耒水河畔的耒阳。直到四十年后,其孙杜嗣业按照父亲的嘱托,将祖父杜甫的灵柩迁移到偃师县西北的首阳山。 在路上,诗人元稹听闻此事,特意前来送行,并受杜嗣业之请,为杜甫撰写了墓志。元稹在墓志中说杜甫最后葬在偃师杜预墓的一侧,而杜甫祖父杜审言的墓也在此处。 ▲长沙杜甫江阁 中晚唐时期,京兆杜氏的后人中仍不乏能臣,如杜佑、杜黄裳、杜元颖、杜悰、杜审权、杜让能等牛人都官拜宰相,天才总是成群地来。 当杜甫为前途四处奔走时,出身京兆杜氏的名臣杜希望之子杜佑,出生于开元盛世的如梦繁华之中。 杜佑就像锦鲤附体,他历经六朝,出将入相,从地方小吏一直干到了宰相,仕宦长达六十年,几乎不曾遇到什么坎坷。高寿善终的他成了帝国的另一位记录者。 《通典》,这部名列“三通”之一的典章制度专史,出自杜佑之手。 杜佑虽身为宰相,却手不释卷,白天处理公务,晚上挑灯读书,数十年如一日,只为研究历代制度沿革得失,为逐渐衰落的大唐寻找施政方针,救国于危难之间,即“将施有政,用乂邦家”。 他认为,这就是历史存在的意义。 杜佑年少时亲历开元、天宝盛世,也目睹了安史之乱,眼见唐王朝用来维系其极权统治的均田制与府兵制走向瓦解。他在朝为官时,先有刘晏、杨炎在财政上推动的成功改革,后有“二王八司马”王叔文、柳宗元等人在政治上的永贞革新,却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而失败。 为此,杜佑从大历元年(年)起埋首故纸堆中,采集经史百家之言,用三十多年的时间潜心钻研,完成了这部专叙历代制度变迁的二百卷史学巨著《通典》,全书从上古三皇起,至唐玄宗天宝末年止,在史学上做出划时代意义的贡献。 及至唐末,藩镇割据称雄,京兆杜氏为国尽忠。 唐僖宗在战乱中多次逃出长安,宰相杜审权长子杜让能从驾护卫,此时京城残破,连马都没有,他就随皇帝车驾徒步远行,片刻不离左右。唐僖宗感动地对杜让能说:“朕之失道,再致播迁。险难之中,卿常在侧,古所谓忠于所事,卿无负矣!” 唐昭宗即位后,杜让能已为尚书左仆射。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不听朝廷号令,还指责宰相杜让能“抑忠臣,夺己功”。年轻气盛的唐昭宗咽不下这口气,凤翔又近京师,就派杜让能发兵讨伐骄纵的李茂贞。 由于朝中大臣与李茂贞勾结,泄露朝廷行踪,杜让能率领的禁军与李茂贞大军在周至县相遇后一战即溃。李茂贞乘胜追击到京城西门外,请唐昭宗“诛晁错以谢诸侯”。 杜让能自知难逃一死,对唐昭宗说:“臣请归死以纾难!” 唐昭宗不得已,含泪道:“与卿决矣!”之后无奈地将杜让能与其弟赐死。杜让能含冤而死14年后,大唐帝国彻底陨落于藩镇混战之中。 ▲唐昭宗,公元年为朱温所弑。 此前,杜佑的孙子杜牧,在诗文中书写晚唐京兆杜氏最后的风流。 在学术界与民间的各种唐代诗人榜单中,杜甫与杜牧都是妥妥的前十名。与京兆杜氏的其他人才一样,人称“小杜”的杜牧也身怀经邦济世之学,却始终未能施展。 他年轻时写的名篇《阿房宫赋》,以六国与秦朝灭亡的教训,劝谏君主爱民与施行仁政,否则失人心,则失天下:“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与官至宰相的堂兄杜悰不同,杜牧一生颇为落魄。爷爷杜佑去世后,杜牧父亲这一房就走向没落,甚至居无定所,杜佑留给杜牧一家的三十间房屋,也都为抵债归了别人,八年之中搬了几次家。 杜牧因此更加用功,通过科举苦读步入仕途,后来到扬州牛僧孺的幕府任掌书记。他在《遣怀》诗中回顾这段经历: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很多人读到此诗,以为杜牧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殊不知,在此期间,杜牧还著有《罪言》、《战论》、《原十六卫》等多篇政论文章,时刻关心时政,但都不为所用,那首《遣怀》正写于他最失意的时候。后来,宋代司马光修《资治通鉴》时发现了这些被埋没的文章,因杜牧针砭时弊,言多中肯,故采录其言。 杜牧诗中的风流,实为一个才子的失意潦倒,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他身陷牛李党争中,却不愿站队,一生英雄,终无用武之地。 ▲杜牧塑像。图源/图虫创意 诗人时时刻刻心忧天下,家的港湾成为他最后的归宿。 唐宣宗大中五年(年),年近半百的杜牧在官场屡次碰壁后回到长安城南杜曲,修葺祖父留下的老宅,因有樊川、御宿川流经其间,取名“樊川别墅”。 有一日,他对外甥裴延翰说:“‘自古富贵其名磨灭者不可胜记。’我幼时常在此游玩,转眼之间,也垂垂老矣。我有数百篇文章,将来你肯为我作序编为一集,就叫《樊川集》。” 然而,当杜牧在生命最后一年的寒冬中染病,他感到大限将至,心灰意冷之际检阅平生所作诗文,大部分都烧掉,这也成为文学史上一大憾事。不久后,这位落魄才子病逝于故乡。 唐代以后,盛极一时的京兆杜氏与同城的韦氏家族都一蹶不振,随战乱落籍异乡,在各地开枝散叶。如今西安保留了杜曲的地名,当地却已无京兆杜氏,偶有几户杜氏人家,也是从周边县市迁来杜曲。 汉唐京兆杜氏的千年风华已成往事,而杜氏留给文明的记忆已成永恒,他们那一份家与国的情怀,亦为永恒。 喻老天下有道,无急患,则曰静,遽传不用。故曰:"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攻击不休,相守数年不已,甲胄生虮虱,燕雀处帷幄,而兵不归。故曰:"戎马生于郊。" 天下太平,没有急难祸患,就叫做静。传递紧急公文的车马都不用了,所以《老子》说:“歇下奔跑的马,用来运肥耕田。”天下不太平,战争频繁,相互防备着多年都不停止,将士的盔甲上都长出了虱子,燕雀在军帐上都筑起了窝,而军队依然不能够返回。所以《老子》说:“战马在郊外产下马驹。” 翟人有献丰狐、玄豹之皮于晋文公。文公受客皮而叹曰:"此以皮之美自为罪。"夫治国者以名号为罪,徐偃王是也;以城与地为罪,虞、虢是也。故曰:"罪莫大于可欲。" 有个翟人把大狐狸、黑豹的皮进献给晋文公。文公接受客人的兽皮后感叹道:“狐豹因为皮毛美丽就给自己带来了灾祸。”国君因为名号而带来祸害的,徐偃王就属于这种情况;因城池与土地造成祸害的,虞国、虢国就事这样。所以《老子》说:“罪过中没有比可以引起欲望的东西更大的了。” 智伯兼范、中行而攻赵不已,韩、魏反之,军败晋阳,身死高梁之东,遂卒被分,漆其首以为溲器。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 智伯兼并范氏、中行氏后,又不停地进攻赵氏,韩、魏两家就背叛智伯反过来进攻它,智伯的军队在晋阳战败,智伯死在高梁东边,他的封地最终被赵、魏、韩瓜分,他的头骨被涂漆后用作饮器。所以《老子》说:“祸患中没有比不知足更大的了。” 虞君欲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不听宫之奇,故邦亡身死。故曰:"咎莫惨于欲得。" 虞国君主贪图晋国屈地产出的良马和垂棘出的壁玉,不听宫之奇的劝谏,所以导致自己的国家灭亡,自己也因此而亡。所以《老子》说:“过失中没有比贪欲更惨痛的了。” 邦以存为常,霸王其可也;身以生为常,富贵其可也。不以欲自害,则邦不亡,身不死。故曰:"知足之为足矣。" 国家把生存作为根本,称霸称王也就有了可能;身体以生命为根本,富裕尊贵也就有了可能。不用贪欲来危害自身,那国家就不会灭亡,自身就不会死亡。所以《老子》说:“知道满足才是真正的满足。” 楚庄王既胜,狩于河雍,归而赏孙叔敖。孙叔敖请汉间之地,沙石之处。楚邦之法,禄臣再世而收地,唯孙叔敖独在。此不以其邦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绝。故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脱,子孙以其祭祀,世世不辍。"孙叔敖之谓也。 楚庄王救郑获胜后,在河雍地带打败晋国,回国后赏赐孙叔敖。孙叔敖请求汉水附近的一块贫瘠的土地。楚国的法律,享受奉禄的大臣,到第二代就要收回封地,只有孙叔敖的封地独存。他的封地不被收回的原因,是因为土地贫瘠,所以子孙后代仍旧能享有这块封地。所以《老子》说:“善于树立的就拔不掉,善于抱持的就脱不开,子孙因为善守封地而代代香火不绝。”说的就是孙叔效这种情况。 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重则能使轻,静则能使躁。故曰:"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曰:"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也"。邦者,人君之辎重也。主父生传其邦,此离其辎重者也,故虽有代、云中之乐,超然已无赵矣。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主父之谓也。 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叫做重,不离开君位叫做静。君权重就能役使臣下,君主静就能驾驭浮躁的群臣。所以《老子》说:“重是轻的根本,静是躁的主宰。”所以说:“君子整天走路,离不开载着行礼的车子。”国家即是君主的辎重。赵武灵王活着的时候就传位给儿子,这就是离开了他的“辐重”,所以虽然有代和云中之地的乐事,却轻易地失掉了赵国。武灵王是大国君主,却让自己被天下人所轻视。失去权势叫做轻,离开君位叫做躁,因此他被囚禁,被活活饿死了。所以《老子》说:“轻,就会失去臣下;躁,就会丢掉君位。”说的就是赵武灵王这类情况。 势重者,人君之渊也。君人者,势重于人臣之间,失则不可复得矣。简公失之于田成,晋公失之于六卿,而上亡身死。故曰:"鱼不可脱于深渊。"赏罚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则制臣,在臣则胜君。君见赏,臣则损之以为德;君见罚,臣则益之以为威。人君见赏,则人臣用其势;人君见罚,而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权势是君主的深潭。君主的权势一旦落到了臣下的手中,失去后就不可能再得到了。齐简公权势落到田成子手中,晋国君权落到六卿手中,最终国破身死。所以《老子》说:“鱼不可以脱离深渊。”赏罚是国家的锐利武器,握在君主手中就能控制臣下,握在医下手中就能制服君主。君主表示要行赏,臣子就扣除一部分用作自己的私赏;君主表示要行罚,臣子就加重刑罚来焙耀私人威风。君主表示要行赏,而臣子利用了他的权势;君主表示要行罚,而臣子凭借了他的威风。所以《老子》说:“国家的锐利武器,不可以拿给别人观看。” 越王入宦于吴,而观之伐齐以弊吴。吴兵既胜齐人于艾陵,张之于江、济,强之于黄池,故可制于五湖。故曰:"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晋献公将欲袭虞,遗之以璧马;知伯将袭仇由,遗之以广车。故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谓微明"。处小弱而重自卑,谓"损弱胜强也。" 越王勾践去到吴国做吴王的奴仆,却示意吴王北上攻打齐国,以便削弱吴国。吴军已在艾陵战胜了齐军,势力扩张到长江、济水流域,又在黄池盟会上逞强,由于出兵在外,久战力衰,所以才会在太湖地区被越国制服。所以《老子》说;“想要缩小它,就必须暂时扩张它;想要削弱它,必须暂时让它强大。”晋献公想要偷袭虞国,就先将宝玉良马赠送给虞君;智伯准备袭击仇由,就先将载着大钟的广车赠送给他们。所以《老子》说:“想要夺取它,必须暂且给与它。”不露形迹地开始行动,求得在天下获取大功,“这就叫微妙的明智。”处在弱小地位而能注重自行谦卑克制,说的是“弱能胜强”的道理。 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故曰:"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欲制物者于其细也。故曰:"图难于其易也,为大于其细也。"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步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故曰: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丈人之慎火也涂其隙,是以白圭无水难,丈人无火患。此皆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者也。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故良医之治病也,攻之于腠理。此皆争之于小者也。夫事之祸福亦有腠理之地,故圣人蚤从事焉。 有形体的东西,大的必定从小的发展起来;历时经久的事物,数量多的一定是由数量少发展而来。所以《老子》说:“天下的难事必定开始于简易,天下的大事必定开始于微细。”因此要想控制事物,就要从微细时着手。所以《老子》说:“解决难题要从易处着手,想干大事要从小处着手。”千丈长堤,因为楼蚁营窟而导致溃决;百尺高屋,因为烟囱漏火而导致焚毁。所以说:白圭巡视长堤时堵塞小洞,老人谨防跑火而涂封缝隙,因此白圭没有水灾,老人没有火灾。这些都是谨慎地对待容易的事来避免难事发生,郑重地对待细小的漏洞以避开大锅临头。扁鹊拜见蔡桓公,站了一会儿,扁鹊说:“您有病在表皮上,不治怕会加深。”桓公说:“医生喜欢医治没病的人来作为自己的功劳。”过了十天,扁鹊又拜见桓公说:“您的病到肌肤了,不治就会进一步加深了。”桓侯不理睬。扁鹊走了。桓侯再次表示不高兴。过了十天,扁鹊又拜见桓侯说:“您的病到了肠胃,不治会更加厉害。”桓侯再次不予理睬。扁鹊走了。桓侯再次表示不高兴。过了十天,扁鹊看见桓侯转身就跑,桓侯特意派人问他。扁鹊说:“病在表皮,药物熏敷可以治好;在肌肤,针灸可以治好,在肠胃,清热的汤药可以治好;在骨髓,属于主宰生命之神管辖的范围,没有办法了。现在君主病入骨髓,因此我就不再求见了。”过了五天,桓侯身体疼痛,派人找扁鹊,扁鹊已逃往秦国了。于是桓侯死了。所以良医治病,趁它还在表皮就加以治疗,这都是为了抢在事情细小的时候及早处理。事情的祸福也有刚露苗头的时候,所以圣人能够及早加以处理。 昔晋公子重耳出亡,过郑,郑君不礼。叔瞻谏曰:"此贤公子也,君厚待之,可以积德。"郑君不听。叔瞻又谏曰:"不厚待之,不若杀之,无令有后患。"郑君又不听。及公子返晋邦,举兵伐郑,大破之,取八城焉。晋献公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而伐虢,大夫宫之奇谏曰:"不可。脣亡而齿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晋灭虢,明日虞必随之亡。"虞君不听,受其璧而假之道。晋已取虢,还,反灭虞。此二臣者皆争于腠理者也,而二君不用也。然则叔瞻、宫之奇亦虞、虢之扁鹊也,而二君不听,故郑以破,虞以亡。故曰:"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 从前晋公子重耳出外流亡,路过郑国,郑国君主不以礼相待。叔瞻劝说道:“这是一位贤德的公子,您好好待他,可以借此积下您的恩德。”郑君不听从。叔瞻又劝说道:“不好好待他,不如将他杀了,不要让他日后给我们带来祸患。”郑君又不听从。等到重耳返回晋国,起兵伐郑,大败郑国,夺取了郑国的八座城。晋献公用垂棘的宝玉相赠来向虞国借路去攻打掳国,大夫宫之奇劝说道:“不可借路。唇亡而齿寒,虞国、虢国互相救援,不是互相施受恩惠。如果今天晋国灭掉了虢国,明天虞国必定会跟着灭亡。”虞君不听,接受晋国宝玉,借给晋军道路。晋在攻取虢后,返回路上就灭掉了虞国。这两位臣子都抢在祸害刚露苗头时就想出了办法,但两位君主都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所以郑国因此战败了,虞国因此灭亡了。所以《老子》说:“事情安定时容易维持,事情的征兆还没有显露时容易想法处理。” 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以为象箸必不加于土铏,必将犀玉之杯;象箸玉杯必不羹菽藿,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则锦衣九重,广室高台。吾畏其卒,故怖其始。居五年,纣为肉圃,设砲烙,登糟丘,临酒池,纣遂以亡。故箕子见象箸以知天下之祸。故曰:"见小曰明。" 从前商纣制作了象牙筷子,箕子非常担忧,认为使用象牙筷子一定不会在陶制器皿里使用,一定会配合使用犀牛角杯或玉杯;象筷玉杯一定不会用于吃豆类食品熬的浓汤,一定要去吃牦牛、大象、豹子的幼体;吃牦牛、大象、豹子的幼体就一定不会穿粗布短衣,不会在茅屋下面食用,就一定要穿多层的织锦衣服,住在宽敞房屋和高台。箕子害怕出现这样的结果,所以对这样的开端感到恐惧。过了五年,商纣王摆设肉林,建炮烙之刑,登上酒糟山,俯临酒池,他最终因此灭亡。因此箕子看见象牙筷子就预感到了天下的祸害。所以《老子》说:“能够看到事物的萌芽状态,就叫做明。” 勾践入宦于吴,身执干戈为吴王洗马,故能杀夫差于姑苏。文王见詈于王门,颜色不变,而武王擒纣于牧野。故曰:"守柔曰强。"越王之霸也不病宦,武王之王也不病詈。故曰:"圣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无病也。" 勾践到吴国服贱役,亲自拿着兵器做吴王的前驱,所以能在吴国的国都姑苏城杀死夫差。文王在玉门受到辱骂,面不改色,结果武王在牧野捉住了纣王。所以《老子》说:“能够保持柔弱即是刚强。”越王勾践能够成就霸业,并不因为担任贱役而苦恼;周武王据有天下,并不因为当初父亲被骂为苦恼。所以《老子》说:“圣人之所以不苦恼,是因为他不把那些事情看作苦恼,所以就不觉得不苦恼。” 宋之鄙人得璞玉而献之子罕,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宝也,宜为君子器,不宜为细人用。"子罕曰:"尔以玉为宝,我以不受子玉为宝。"是以鄙人欲玉,而子罕不欲玉。故曰:"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 宋国有个乡下人得到一块玉璞,然后把它进献给子罕,子罕不接受。乡下人说:“这是宝玉,应该作为您的器物,不应被小人使用。”子罕说:“你把玉看成宝,我把不接受你的玉看成宝。”这即是乡下人想要玉,而子罕不想要玉。所以《老子》说:“把没有欲望当作欲望,不要把难得的财物看得贵重。” 王寿负书而行,见徐冯于周涂。冯曰:"事者,为也;为生于时,知者无常事。书者,言也;言生于知,知者不藏书。今子何独负之而行?"于是王寿因焚其书而舞之。故知者不以言谈教,而慧者不以藏书箧。此世之所过也,而王寿复之,是学不学也。故曰:"学不学,复归众人之所过也。" 王寿正背着书走路,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碰到了徐冯。徐冯说:“事情是人做出来的,人的行为产生于当时的需要,聪明的人没有固定不变的做事方法。书本是记载言论的,言论产生于认识,明达的人是不藏书的。现在你为什么偏要背着书本走路呢?”于是王寿烧了他的书并高兴得手舞足蹈。所以有才智的人不用空言说教,聪明的人不用藏书箱子。不说教、不藏书是世人所指责的,而王寿重复了这样的做法,这是把不学习作为学习了。所以《老子》说:“把不学习作为学习,重新走上众人认为错误的道路。” 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导之。因随物之容,故静则建乎德,动则顺乎道。宋人有为其君以象为楮叶者,三年而成。丰杀茎柯,毫芒繁泽,乱之楮叶之中而不可别也。此人遂以功食禄于宋邦。列子闻之曰:"使天地三年而成一叶,则物之有叶者寡矣。"故不乘天地之资而载一人之身,不随道理之数而学一人之智,此皆一叶之行也。故冬耕之稼,后稷不能羡也;丰年大禾,臧获不能恶也。以一人之力,则后稷不足;随自然,则臧获有余。故曰:"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 万物都有常态,应该因势利导。由于顺应了万物的常态,所以静止的时候能保持本性,活动的时候能顺应规律。有个宋国人,为他的君主用象牙雕刻褚叶,三年刻成了。它的宽狭、筋脉、绒毛、色泽,即使是混杂在真的楮叶中也不能辨别出来。这个人因为这一功劳而在宋国当了官。列子听到后说;“假使自然界要经过三年才长成一片叶子,那么有叶子的东西也就太少了!”所以不依靠自然条件而仅凭一个人的本事,不顺应自然法则而表现一个人的智巧,那就都是用三年时间雕刻一片叶子的行为了。所以冬天里种出的庄稼,后援也不能使它多产;丰年里旺盛的庄稼,奴仆也不能使它枯败。仅凭一人力量,就是后稷也将难以成事;顺应自然规律,就是奴仆也会成事有余。所以《老子》说:“仰仗万物自然而然地发展而不敢勉强去做。” 空窍者,神明之户牖也。耳目竭于声色,精神竭于外貌,故中无主。中无主,则祸福虽如丘山,无从识之。故曰:"不出于户,可以知天下;不窥于牖,可以知天道。"此言神明之不离其实也。 人的五官是精神的门窗。听力和视力全花在声色上,精神尽耗在外貌上,所以内心就没有主宰。内心没有主宰,祸福即使像山丘那么明显,也无从认识它。所以《老子》说:“不出门户,可以知道天下的事情;不从窗口向外张望,可以知道自然的规律。”这是说精神不要离开自身形体。 赵襄主学御于王子于期,俄而与于期逐,三易马而三后。襄主曰:"子之教我御,术未尽也?"对曰:"术已尽,用之则过也。凡御之所贵:马体安于车,人心调于马,而后可以进速致远。今君后则欲逮臣,先则恐逮于臣。夫诱道争远,非先则后也,而先后心皆在于臣,上何以调于马?此君之所以后也。" 赵襄子向王子于期学习驾驭车马的技巧,不久和于期赛马,两人换了三次马而赵襄子三次都落后了。襄子说:“您教我驾马,技巧没有全教给我吧?”于期回答说:“技巧已全部教给您了,但您在使用时还有错误。驾驭车马应重视的,是要让马的身体在车子里感到安适,人的注意力和马的动作相协调,然后才能够奔得快,跑得远。现在您落在后面,就想赶上我;跑到前面,又怕被我赶上。引导马作远程赛跑,不是领先,就是落后;不管您是在前还是在后,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还怎么能和马协调一致呢?这就是您落后的原因。” 白公胜虑乱,罢朝,倒杖而策锐贯颐,血流至于地而不知。郑人闻之曰:"颐之忘,将何不忘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智弥少。"此言智周乎远,则所遗在近也。是以圣人无常行也。能并智,故曰:"不行而知。"能并视,故曰:"不见而明。"随时以举事,因资而立功,用万物之能而获利其上,故曰:"不为而成。" 白公胜策划政变,朝会结束后,他倒拿着马鞭,因而鞭杆上的尖针刺穿了脸颊,他连血流到地上都不觉察。郑人听到后说:“脸颊都忘记了,还有什么不会忘记呀!”所以《老子》说:“人们外出越远,知道的反而越少。”这是说思想围着远事转,就会丢掉眼前的事情。因此圣人没有恒定如一的行为。能够同时考虑远近事情,所以《老子》说“不行动就全知道了”。能同时看到远近各处,所以说“没看到就清楚了”。根据时机来办事,依靠条件来立功,利用万物的特性而在此基础上获利,所以说“不去做就成功了”。 楚庄王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右司马御座而与王隐曰:"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谷知之矣。"处半年,乃自听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士六,而邦大治。举兵诛齐,败之徐州,胜晋于河雍,合诸侯于宋,遂霸天下。庄王不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见示,故有大功。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声。" 楚庄王执政三年,没有发布过任何命令,没有处理过政事。右司马侍座,用隐语对庄王说:“有一只鸟栖息在南边的土丘上,三年不展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这鸟该怎么称呼?”庄王说:“三年不展翅,是用来长羽翼的;不飞不鸣,是用来观察民众的习惯。虽然没有起飞,一飞必定冲天;虽然没有鸣叫,一鸣必定惊人。您别管了吧,我已经知道了。”过了半年,庄王就亲自处理政事了。废掉的事情有十件,兴办的事情有九件,诛杀了五个大臣,进用了六个处士,结果把国家治理得非常好。起兵伐齐,在徐州打败了齐国,在河雍战胜了晋军,在宋地会合诸侯,于是称霸天下。庄王不让小事妨碍自己的长处,因而能有大名;不过早表露出来,因而能有大功。所以《老子》说:“大器晚成,大音稀声。” 楚庄王欲伐越,杜子谏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乱兵弱。"庄子曰:"臣患智之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王之兵自败于秦、晋,丧地数百里,此兵之弱也。庄跷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王之弱乱,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故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故曰:"自见之谓明。"子夏见曾子。曾子曰:"何肥也?"对曰:"战胜,故肥也。"曾子曰:"何谓也?"子夏曰:"吾入见先王之义则荣之,出见富贵之乐又荣之,两者战于胸中,未知胜负,故癯。今先王之义胜,故肥。"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 楚庄王想攻打越国,杜子进谏说:“大王攻打越国,为的什么?”楚王说:“越国政乱兵弱。”杜子说:“愚臣很为此事担忧。智慧好比眼睛,能看见百步以外的东西,却不能看见自己的眼睫毛。大王您的军队曾被秦、晋打败,丧失了数百里的土地,这是兵弱;庄{足乔}在境内造反,官府却不能加以禁止,这是政乱。大王兵弱政乱,并不在越国之下,反而想去攻打越国,这就是智慧如同眼睛,见远不见近啊。”庄王就停止了行动。所以了解事物的困难,不在于看清别人,而在于看清自己。所以《老子》说:“能自己认识自己就叫做明。”子夏碰到了曾子,曾子说:“你怎么胖了?”子夏回答说:“思想斗争胜利了,所以胖了。”曾子说:“这话怎么讲?”子夏说:“我在家里学习先王的道理,总会非常敬仰,出门后看见富贵的乐事又总会十分羡慕,这两种情绪在心里发生了斗争,弄不清谁胜谁负,所以瘦了。现在先王的道理终于取胜了,所以胖了。”因此立志的困难,不在于胜过别人,而在于战胜自己。所以《老子》说:“能够战胜自我,就叫做强。” 周有玉版,纣令胶鬲索之,文王不予;费仲来求,因予之。是胶鬲贤而费仲无道也。周恶贤者之得志也,故予费仲。文王举太公于渭滨者,贵之也;而资费仲玉版者,是爱之也。故曰:"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是谓要妙。" 周人拥有一块玉版,殷纣王派胶鬲前去索取,文王不给他;费仲前去索求,文王就给了。这是因为胶高贤达而费仲不讲道理。周人讨厌贤人在殷朝得志,所以给了费仲。周文王在渭水边提拔了太公,那是尊重他;而把玉版提供给费仲,却是看中他得志后可以扰乱殷纣。所以《老子》说:“假如不尊重他的老师,不爱惜可资利用的条件,尽管聪明,终是大糊涂,这就叫做奥妙。” 人主人主之所以身危国亡者,大臣太贵,左右太威也。所谓贵者,无法而擅行,操国柄而便私者也。所谓威者,擅权势而轻重者也。此二者,不可不察也。夫马之所以能任重引车致远道者,以筋力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威势者,人主之筋力也。今大臣得威,左右擅势,是人主失力;人主失力而能有国者,千无一人。虎豹之所以能胜人执百兽者,以其爪牙也,当使虎豹失其爪牙,则人必制之矣。今势重者,人主之爪牙也,君人而失其爪牙,虎豹之类也。宋君失其爪牙于子罕,简公失其爪牙于田常,而不蚤夺之,故身死国亡。今无术之主皆明知宋、简之过也,而不悟其失,不察其事类者也。 君主之所以会遇到身危国死的情况,是因为大臣过分显贵,近侍过分逞威。所谓显贵,就是无视法令而独断专行,掌握国家大权来谋取私利。所谓逞威,就是独揽权势而为所欲为。对这两种人,不能不加以明察。马之所以能负重拉车达到远方,凭的是肌肉力量。大、中国家的君主之所以能统治天下讨伐诸侯,凭的是威势;威势也就是君主的筋骨。如今大臣得势,亲信擅权,即是君主失去了威力;君主失去威力而仍能保有国家的,一千个人中也没有一个。虎豹之所以能胜人以及擒拿其他各种野兽,靠的是它的尖爪利牙,假使去掉尖爪利牙,人就一定能制服它了。现在,权势就是君主的尖爪利牙,要是统治别人而丢失权势,便同虎豹去掉尖爪利牙一样。宋桓公把他的“爪牙”丢给了子罕,齐简公把他的“爪牙”丢给了田常,又没有早早夺回来,最终导致身死国亡。现在不懂得法术的君主都明知宋桓公、齐简公有过错,却不能觉察他们失误的根源,是不懂得君主失去权势跟虎豹失去爪牙两事相类。 且法术之士与当涂之臣,不相容也。何以明之?主有术士,则大臣不得制断,近习不敢卖重;大臣、左右权势息,则人主之道明矣。今则不然,其当涂之臣得势擅事以环其私,左右近习朋党比周以制疏远,则法述之士奚时得进用,人主奚时得论裁?故有术不必用,而势不两立。法述之士焉得无危?故君人者非能退大臣之议,而背左右之讼,独合乎道言也,则法术之士安能蒙死亡之危而进说乎?此世之所以不治也。明主者,推功而爵禄,称能而官事,所举者必有贤,所用者必有能,贤能之士进,则私门之请止矣。夫有功者受重禄,有能者处大官,则私剑之士安得无离于私勇而疾距敌,游宦之士焉得无挠于私门而务于清洁矣?此所以聚贤能之士,而散私门之属也。今近习者不必智,人主之于人也或有所知而听之,入因与近习论其言,听近习而不计其智,是与愚论智也。其当涂者不必贤,人主之于人或有所贤而礼之,入因与当途者论其行,听其言而不用贤,是与不肖论贤也。故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行于不肖,则贤智之士奚时得用,而人主之明塞矣。昔关龙逄说桀而伤其四肢,王子比干谏纣而剖其心,子胥忠直夫差而诛于属镂。此三子者,为人臣非不忠,而说非不当也,然不免于死亡之患者,主不察贤智之言,而蔽于愚不肖之患也。今人主非肯用法术之士,听愚不肖之臣,则贤智之士孰敢当三子之危而进其智能者乎?此世之所以乱也。 况且,法术之士与当权大臣是互不相容的。何以证明?君主如能任用法术之士,大臣就不能专制独断,近侍也不敢卖弄威势;大臣和近侍的权势消除后,君主的治国原则就得以体现。现在却不这样。那些当权大臣掌握权柄、把持政务来营求私利,左右亲信结成朋党、紧密勾结来挟制关系疏远的人,那么法术之士何时能得到选拔任用,君主何时能加以论断裁决?所以,法术主张不一定被采用,又与权臣势不两立,主张法术的人怎能没有危险?所以,做君主的如果不能排除大臣的议论,摒弃左右的诬告,独自作出符合原则的判断,那么法术之士哪能冒死亡的危险而向君主进说呢?这是国家得不到治理的症结所在。英明的君主,按照功劳封爵赏禄,衡量才能进官任事。选拔的人必定有好的品德;任用的人必定有优秀才干,贤能的人得以进用,私门的请托就行不通了。有功劳的人得到优厚的俸禄,有能力的人处在重要职位上,那么寄养在私门的侠士怎么能不抛掉私勇而去奋力抵抗敌人,靠游说谋官的人又怎么能不离开私门而务求保持高风亮节呢?这就是聚集贤能人才而离散私门党徒的途径。现在的情形是:君主近侍不一定有智慧;而君主对于某人,有时欣赏他的智慧而听取了他的意见,回头又同近侍谈论来者的言论。听信近侍的话,却不先衡量一下他的智力水平,这就成了同愚蠢的人论定有智慧的人。当权的人不一定贤良;而君主对于某人,有时欣赏他的贤良而加以礼遇,回头又同当权的人论定来者的品行。听信当权者的话,而不用贤良的人,这就成了同无德无才的人论定有德有才的人。所以有智慧的人,其主张倒要由愚蠢的人来决断;有德有才的人,其品行倒要由无德无才的人来衡量。这样一来,品德好、有智慧的人便没有机会得到任用,而君主的眼睛就被蒙住了。过去关龙逢劝说夏桀,结果四肢都被肢解了;王子比干劝谏商封,结果心脏都被剖开了;伍子胥忠诚吴王夫差,结果死于属楼剑下。这三个人,做臣子不是不忠,建议不是不恰当,但是最终不免于死亡的祸患,原因就在君主不明察贤士和智者的主张,而受蠢才和恶人的蒙蔽。现在,君主如果不肯任用法术之士,而要听从没有智慧、没有德才的臣子的话,那么品德好、智慧高的法术之士,谁还敢冒着关龙逄、比干、伍子胥三个人那样的危险,去进献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呢?这就是社会动乱的根源。 制分夫凡国博君尊者,未尝非法重而可以至乎令行禁止于天下者也。是以君人者分爵制禄,则法必严以重之。夫国治则民安,事乱则邦危。法重者得人情,禁轻者失事实。且夫死力者,民之所有者也,情莫不出其死力以致其所欲;而好恶者,上之所制也,民者好利禄而恶刑罚。上掌好恶以御民力,事实不宜失矣,然而禁轻事失者,刑赏失也。其治民不秉法为善也,如是,则是无法也。 凡是国土广大、君主独尊的,自来都是因为法制严厉而可以在天下达到令行禁止的。因此作为君主在划分爵位、制定俸禄时。就必须严格执行重法原则。国家太平,民众就安定;政事混乱,国家就危险。法制严厉符合人之常情。法禁松弛不符合社会实际。况且拼命出力.是民众固有的,他们的心理无非是想拼命出力去获得渴望的东西。而民众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是由君主一手控制着的。民众喜欢的是利禄,厌恶的是刑罚;君主掌握民众好此恶彼的心理来使用民力,政事的实际功效就不应该丧失了。既然如此,那么法禁松弛,政事有失,正是由于刑赏不当。君主治理民众不能掌握法度除恶务善。这样情形一旦出观。也就等于没有法制了。 故治乱之理,宜务分刑赏为急。治国者莫不有法,然而有存有亡;亡者,其制刑赏不分也。治国者,其刑赏莫不有分:有持以异为分,不可谓分;至于察君之分,独分也。是以其民重法而畏禁,愿毋抵罪而不敢胥赏。故曰:不待刑赏而民从事矣。 所以根据国家治乱的原理,应把致力于区分刑赏作为当务之急。要治理一个国家。没有哪位君主不实行一定的法令。然而结果却是存亡各异;君国灭亡,在于法令之中刑赏不分。进一层说,要治理一个国家。没有哪位君主实行刑赏时是不加区分的。然而有的所谓“区分”,是拿了不同标准进行区分。实际上这并不能称为真正的区分。至于明察的君主的刑赏区分,则是按统一标准进行的区分。因此明君统治下的民众都重视法制畏惧禁令,既希望不要犯罪,又不敢妄自取赏。所以说:不等到用刑用赏。民众就都服服贴贴地做事了。 是故夫至治之国,善以止奸为务。是何也?其法通乎人情,关乎治理也。然则去微奸之道奈何?其务令之相规其情者也。则使相窥奈何?曰:盖里相坐而已。禁尚有连于己者,理不得相窥,唯恐不得免。有奸心者不令得忘,窥者多也。如此,则慎己而窥彼,发奸之密。告过者免罪受赏,失奸者必诛连刑。如此,则奸类发矣。奸不容细,私告任坐使然也。 因此,那种治理得最好的国家。善于把禁止奸邪作为急务。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禁止奸邪的法律是和人情息息相通。和政理紧密相关的。既然如此,那么去掉那些不易觉察的奸邪行为要用什么方法呢?关键在于一定要使民众窥探彼此的隐情。那么又怎样使民众互相窥探呢?大致说来。也就是同里有罪连坐受罚罢了。假定禁令有牵连到自己的、从情理上看他们不得不相互监视,唯恐牵连到自己头上。不允许有奸心的人得到隐匿的机会,靠的是四下里有眼睛盯着。这样一来。民众自己就会谨慎小心而对别人进行监督。从而揭发坏人的隐秘。告奸的人免罪受常,有奸不报的人一定要连带受刑。如能这样,各种各样的奸人就被揭发出来了。连细小的奸邪行为都不容发生,是靠暗中告密和实行连坐所起的作用。 夫治法之至明者,任数不任人。是以有术之国,不用誉则毋适,境内必治,任数也。亡国使兵公行乎其地,而弗能圉禁者,任人而无数也。自攻者人也,攻人者数也。故有术之国,去言而任法。 对法律整饬得极其严明的君主,依靠的是法律条文而不是一二人才。因此有办法的国家,毋需名扬四海。就能无敌于天下,国家得到治理,这都是是依靠法度的缘故。丧失主权的国家,让敌兵公开地在境内活动而不能予以防御机制止的原因,在于只凭一二人才而没有法术,自取灭亡,是人为的因素在起作用;进攻别国,是法术的力量在起作用。所以在有办法的国家里。总是排斥空谈而仟用法术。 凡畸功之循约者虽知,过刑之于言者难见也,是以刑赏惑乎贰。所谓循约难知者,奸功也。臣过之难见者,失根也。循理不见虚功,度情诡乎奸根,则二者安得无两失也?是以虚士立名于内,而谈者为略于外,故愚、怯、勇、慧相连而以虚道属俗而容乎世。故其法不用,而刑罚不加乎僇人。如此,则刑赏安得不容其二?实故有所至,而理失其量,量之失,非法使然也,法定而任慧也。释法而任慧者,则受事者安得其务?务不与事相得,则法安得无失,而刑安得无烦?是以赏罚扰乱,邦道差误,刑赏之不分白也。 凡属和有关条例存关奈例曲相附会的虚功是难以识破的,凡属经花言巧语掩饰的错误是难以发现的;因此。刑赏易为表里不一的情况所惑乱。所谓依据条例而难以识别的功勋。就是奸功;臣下那些难以发现的过失,就是失根。依据条例则不能发现虚功.仪依常情判断就发现不了奸情。这样一来。刑罚和赏赐怎能不双双产生差错呢?因此,徒有虚名的功臣在闰内捞得声誉,夸夸其谈的说客在国外巧取私利,结果愚妄、怯懦、暴庆、巧诈的种种人物串通一气,用虚无的道理迎合世俗、取悦社会。所以那些国法得不到执行,而罪不容诛的犯人得以逃脱刑罚的制裁。这样的话,刑罚和奖赏怎么会不发牛歧异?事实本来摆在面前,但按常理推断却失去了正确度量。度量发生差错,并不是法度造成的;尽管法制业已明定,但依靠的却是私智。放弃法制而依靠智慧,那么接受任务的官员怎能把握要领?事务要领与事务本身统一不起来。那么法令哪能不出差错,而刑罚又哪能不趋烦乱?因此,赏罚混乱不堪,国法错误百出,是由于刑赏区分不明。 全文完。感谢阅读,如果喜欢,记得随手点个在看以示鼓励呀~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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