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版《红楼梦》剧照

书中还有一人,前尘往事竟然毫无一笔,但与宝玉、黛玉纠葛颇多,不免让人生疑。

此人便是薛宝钗。

这个结论,可能让人觉得很可笑,但细细品味一番,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误区之一在于,我们不能下意识地就认为:神瑛侍者就是个男的。

在“他”、“她”还不分的年代,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他”字而区别神瑛侍者的性别。

何况,在“侍者”一词的释义中,只说是“左右可供使唤的人”,并没有男女之分,毕竟,侍女也是有的。

所以,不能以这个名字就直观地认为这是个男的。

但从目前来看,太虚幻境中出现的都是女仙,并没有男人。

另外,在第五回中,宝玉经过迷津,警幻道:“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

“木居士”很容易联想到草胎木质的林妹妹,但这灰侍者又暗指谁,就颇耐人寻味了。毕竟在书中,与林妹妹相对的,就只有宝钗了。

所以,在太虚幻境工作的神瑛侍者,更应该是个女的。

第二,文本中并未明确提到,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之间,产生了单纯的爱情。

原文是神瑛侍者是“凡心偶炽,想下凡历造幻缘”,也就是说,神瑛侍者对仙草没有别的情愫,也许只是怜她。

他下凡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到仙草,是仙草自己要跟着他,报“灌溉之德”的。

甲戌本中,这里强调的是“灌溉之德”,而在全书中用“德”称赞的,当属宝钗。

再看书中对于宝钗的住所蘅芜苑的描写,第十七回中,书里写道:

贾政道:“此处这所房子,无味的很。”因而步入门时,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簷绕柱,縈砌盘堦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贾政不禁笑道:“有趣!只是不大认识。”

也就是说,宝钗的蘅芜苑中,没有任何花木,只有山石与异草,联想到前世神话中“三生石畔有绛珠仙草”,这种奇妙的描写,似乎也在暗示什么。

若要用更通俗地话来说,更像是绛珠仙草自己想去报恩,而神瑛侍者对她全然没有任何“凡念”,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只想下去历造“幻缘”。

再说,为何只要“还泪”而不以身相许呢?在古代神话中,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家喻户晓的白蛇便是。

但是,那一僧一道对宝钗的提携是“要找个有玉的嫁”,而黛玉却是要“化她出家”。父母不从,便说“除父母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试想一下,那僧道为何偏偏不许黛玉去报恩呢?

第三,文本中明确体现了钗黛的紧密纠葛,比如,同用一首判词,共在一副画上。在“薄命司”的册子上,还有谁能如此联系得紧密呢?

另外,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两人共有“司马牛之叹”,达成金兰之契。

还有,探春开海棠社,众人取雅号,宝钗是蘅芜君,黛玉是潇湘妃子,这是一君一妃,正好匹配。

而宝玉,偏偏还只是个公子而已!

在书中,几乎逢宝钗必言黛玉,言黛玉必称宝钗,钗黛对峙,处处皆是证据,这是《红楼梦》一书的主要创作手法之一。

在大观园的园林之中,还有哪两位在今生的纠葛中如此紧密呢?

所以,若只写了黛玉前世而无宝钗的任何痕迹,这也是不合理的。

第四,书中关于神瑛的文字是这样的:

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

这里说神瑛侍者“凡心偶炽”。

第七回中周瑞家的送宫花,跟宝钗闲聊:

宝钗听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

这里说宝钗有热毒之症,甲戌本里就批:这热毒就是当年的“凡心偶炽”,所以是孽火齐攻。

至此可知,神瑛侍者与顽石的两种“凡心”,是不一样的。

顽石的凡心,是在听了一僧一道的话之后,是“凡心已炽”;而神瑛侍者却是“凡心偶炽”。偶尔生的凡心,可能跳脱地更快一些。

而什么是“凡心”呢?其实书中写得很明白,其实就是对富贵场、温柔乡的执念。

而在书中,很快就从这富贵场中跳脱出来的便是宝钗。

她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而后薛家慢慢凋零,宝钗“不爱花儿朵儿”,身上并无“富丽闲妆”,房中装饰“如雪洞一般”。

那僧道给了宝钗冷香丸,来压制身上的热毒,其实也就是前世偶炽的“凡心”。而这冷香丸,倒更像是凡尘的“千红一窟”、“万艳同悲”,那僧道凭什么单独给宝钗此物呢?

我们知道,那僧道说他们本来就是下世超度几个,也算一场功德。而在这前文中,如此超度也算是大手笔,竟连冷香丸的海上秘方都给了,可见宝钗前世毕竟是个人物。

而此一世中,凡心深埋的宝玉,在二十五回中中邪,也是凡心深种,另一个是凤姐,这就不必多说了。这就是为什么二十五回中中邪的是他们两位。

所以说,神瑛侍者的转世,就是薛宝钗!

87版《红楼梦》剧照

但是,书中也有一些地方与此结论是背道而驰的。

首先,宝玉黛玉初见,黛玉心中大吃一惊,见宝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竟眼熟至此!这也是神瑛是宝玉的证据之一。

若说神瑛并非宝玉,那么这里就不能解释了。

我的想法,倒是觉得是曹雪芹的文字游戏,故意诱导读者认为那神瑛便是宝玉。

可问题在于顽石与仙草并无接触,这似曾相识的可能,是在警幻仙姑挂号时有过一面之缘。

其次,黛玉前世是仙草,这是可以完全明确的。

黛玉曾说“我们草木之人”云云,而前世也说“脱却草胎木质”,这都能和林黛玉对应。

而神瑛和宝钗之间,却的的确确没有关联,反而和贾宝玉有撞车的嫌疑。

但是,《辞海》对“瑛”有第二种解释,那就是同“英”,也就是“花”的意思。

《楚辞·九思·哀岁》有云:“椒瑛兮涅污”,此处的“瑛”便是花的意思。

而在全书当中,最能比花的便是宝钗,一有取百花之蕊的冷香丸,二是抽花签是“百花之王”的牡丹,书中亦有“姣花软玉”比作宝钗黛玉,宝钗亦有诗云: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这花与玉,亦可对比宝钗黛玉。

但从名字上来看,花的意向与薛宝钗三字并无关联。

宝钗、黛玉在书中的形象比喻有很多,单单是从判词、图画上来看,宝钗便有:雪、金钗、山中高士;黛玉有:两株枯木、玉带、世外仙姝,可以看到,黛玉的三种意向与“草”这一形象也没什么关系,玉更是于她无涉。

所以宝钗的雪、金钗的意向都能解释得通,并不能用“瑛”字来否定宝钗的可能性。

其实,《红楼梦》讲的就是一个道理:繁华一梦,万境归空。

不论是顽石,还是神瑛侍者,都是“凡心偶炽,想要下凡历造幻缘”。一僧一道就会为他们超度。

宝钗因为“凡心偶炽”,所以下凡就有热毒,她是前八十回中为数不多被僧道超度成功的,连黛玉都违反了僧道的告诫,说是“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

僧道给了她冷香丸,压制住了热毒。所以她不像王熙凤那般,迷恋金银、权利。

她不爱花儿、朵儿,身上也没有富丽闲妆,待人宽厚谦恭。

别人争利,她却疏财;别人争口舌之快,她却忍气吞声。

这是一个很淡然的女孩,她对这个尘世,是没有那么痴迷贪恋的,和凤姐恰恰相反。

再一个就是顽石了,那一僧一道便让他去了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享乐。

于是,再安排已经宝钗嫁给宝玉,因为他们两个前世都因为机缘巧合得了凡心。

那僧道正是想要告诫顽石,这世上的人事到底无非就是万境归空的。

善哉,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所以,只有如此设定,宝钗历造幻缘,黛玉还泪,顽石下凡领略这场情缘。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最后大家同回太虚幻境,这才符合主题:

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聂晓Man

外国文学编辑,喜欢杜鲁门·卡波特、《杀死一只知更鸟》

但最爱《红楼梦》,每每重阅,都能有所收获,薛宝钗的拥趸

视雪芹为无可亵渎的文学偶像。豆瓣

聂晓Man

古代文学硕士,喜读红楼与古诗文

知乎/简书:走马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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