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代衍易类诗辞的引诗用诗艺
田胜利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 [摘要]《焦氏易林》占辞、《太玄》赞辞、《周易参同契》炼丹辞的诗体艺术分为两个层面,一是引《诗》丰富多彩,保留了许多汉代诗学的文献资料,属狭义的诗学范畴,引《诗》入占筮炼丹辞,融入象征意义,是《诗》的爻辞丹语化。二是占筮辞、炼丹辞用韵文诗体写成,是一般意义上的诗歌艺术,《易林》以四言诗体为主,《太玄》以散体韵文为主,《周易参同契》包括四言体、五言体、骚体、三言体等。占筮、炼丹辞用诗体书写,则是爻辞丹语的诗化。汉代占筮、炼丹辞的诗体艺术明显而突出,对后代签诗、丹诗的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关键词]汉代;衍“易”诗辞;引《诗》;诗体 [中图分类号]I.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06--07 《焦氏易林》(以下简称《易林》)《太玄》《周易参同契》是汉代衍《易》而得的三部著作,它们引《诗》现象十分普遍,如《易林》引《诗》,清人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视之为齐诗,保留了西汉末年时期诗学的部分原貌。《易林》《太玄》《周易参同契》文本用诗,借诗歌的体裁书写,是诗歌的艺术彰显。杨慎在《升庵集》中摘录多首《易林》优美的爻辞,品评说:“《焦氏易林》,西京文辞也,辞皆古韵,与《毛诗》、《楚辞》叶音相合,或似《诗》,或似乐府、童谣,观者但以占卜书视之,过矣。”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说:“延寿《易林》、伯阳《参同》,虽以数术为书,要之皆四言之懿,《三百》遗法耳。”汉代衍《易》类占筮、炼丹类作品的引《诗》用“诗”艺术影响深远,对后代的签诗、丹诗创作不无裨益,在艺术长河之中,体现出源与流的文脉迁延。 一、汉代衍“易”类诗辞的引《诗》与《诗》的象征化隐语取向 《易林》《太玄》《周易参同契》引《诗》丰富多彩、灵活而多变,《诗》入爻辞、赞辞、丹辞,诗句原本的文学感染力依旧存在,又可新增一层象征义,阴阳二分思维是认知世界的工具,筮占、炼丹辞依托《易》而得,引《诗》的象征艺术取向往往和阴阳观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旌丘》,林辞《归妹》之《蛊》化作:“阴阳隔塞,许嫁不答。旌丘新台,悔往叹息。”[1]这首诗的写作缘由,毛诗序记载:“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野。”[2]在这里,林辞首句标示的是阴阳隔塞之象,婚嫁男女分别象征阴与阳,阴阳和合吉利,而阴阳分离隔塞则代指不吉利。《新台》,毛诗序:“刺卫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2]王先谦按:“新台旌丘事异,而其为阴阳隔塞、人伦祸变则同。”[3]《旌丘》《新台》并提,所述故实本身是男女的分离之象,象征的则是阴阳隔塞之义。正因为有这样的象征含义,故该则爻辞方具有普遍性,能运用到生活中的占断场合,满足占筮需求。 《易林》直接指明阴阳象征含义的爻辞是成系列的,类似的案例甚夥,如《蝃蝀》,林辞《蛊》之《复》道:“蝃蝀充侧,佞人倾惑。女谒横行,正道壅塞。”[1]诗句的含义,毛诗序曰:“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2]李贤注《后汉书·杨赐传》时称引道:“蝃蝀,刺奔女也。蝃蝀在东,莫之敢指,诗人言蝃蝀在东者,邪色乘阳,人君淫佚之徵。臣子为君父隐藏,故言莫之敢指。”[4]在这里,林辞象征含义是由整体事象而得,奸佞之人掌权、女祸横行,象征的是阴盛犯阳之义。又如《鸡鸣》,林辞《夬》之《屯》:“鸡鸣失时,君骚相忧。”[1]毛序:“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2]王先谦辨析道:“鸡鸣失时者,盖齐君内嬖工馋,有如晋献之骊姬。”[3]君骚相忧是受到内嬖的困扰而致,也是阴盛犯阳的象征义。总之,释读《易林》爻辞以阴阳象征义为视角是比较可行的一把钥匙,爻辞引《诗》往往既注重其本来含义,也注重其象征含义,象征含义的获得,能解释世间更多纷繁之事情,具有更为宽广的普适性,《易林》爻辞的工具性特征也据此而得以彰显。 《易林》是如此,同为占筮工具的《太玄》也不例外,《太玄》引《诗》和《易林》引《诗》可以相互印证,如《诗经·伐木》曰:“伐木丁定,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林辞《坤》之《比》化用作:“孔德如玉,出於幽谷,飞上乔木,鼓其羽翼,辉光照国。”[1]53林辞取象飞鸟跃出高谷之态,韵律偕美。无独有偶,这一取象在《太玄》中也有提及,《上·次三》赞辞写道:“出于幽谷,登于茂木,思其珍穀。测曰:出谷登木,知向方也。”[5]18对此,司马光注解道:“珍穀喻美道也。君子弃恶就善,舍邪趣正,如鸟出幽谷而登茂木也。三为思上,故曰思其珍穀。《诗》云:‘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孟子谓陈相曰:‘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也。’”[5]18 取象脱胎于《诗经》,音律宛转和美,读来留香,在这里,《太玄》赞辞使用的也是象征手法,鸟出于幽谷而登于茂木,鸟是阳刚的象征,《说卦》称“艮为山,为黔喙之属”,鸟属阳卦卦体艮所辖物象,鸟登于茂木,是阳盛而能大行其道的意义彰显。 如果说《易林》《太玄》上述爻辞引《诗》的象征含义揭示还显得很隐晦的话,那么,另外的林辞引《诗》和《周易参同契》的对读则显得更为鲜明。《关雎》,《易林》有多次称引,如: 晋之同人:贞鸟雎鸠,执一无尤。寝门治理,君子悦喜。 履之颐:雎鸠淑女,圣贤配偶。宜家受福,吉善长久。 姤之无妄:关雎淑女,贤妃圣耦。宜家寿母,福禄长久。 小畜之小过:关雎淑女,配我君子。少姜在门,君子嘉喜。 《易林》用《关雎》之诗,爻辞内容赞美的是雎鸠鸟的贞专,喻指贤妃是圣贤君子的佳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句下,毛诗序说:“言后妃有关雎之德,是幽闲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2]关于原诗诗旨的这种解读在其他典籍中也能找到,陆贾《新语·道基》:“关雎以义鸣其雄。”[6]又《淮南子·泰族训》:“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为其雌雄不乖居也。”[7]透过这些阐释可以看出,《关雎》中的男女雌雄和合之象是清晰的,《易林》用《关雎》之诗,目的正是取其象征阴阳相合的吉祥之义。 林辞用《诗》赋予象征含义,这在衍《易》而得的炼丹辞中也不例外,二者能相互对读,针对《周南·关雎》一诗,《周易参同契》有如下一段称引文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玄武龟蛇,蟠虬相扶,以明牝牡,竟当相须。[8]70 这是直接援引《诗经》首篇诗句入辞,任法融道长注:“比喻炼丹必须阴阳交会才能成丹。”对此,阴长生的注更为详细: 雎鸠,黄离也。关关者,雌雄相求之声。言金水和合于器中,亦如黄离相求于洲上。水中可居曰洲。玄武者,龟蛇也。龟与蛇合,盘虬相依,即今之人画龟,以蛇盘之是也,以喻金水阴阳相须也,须,相也,牝牡两求之,亦如金水俱来合也,故取龟蛇明之。[9] 在这里,阴氏注将丹诗中每一个物象都与炼丹术融通,指出背后的象征含义,是可信的,这种解读也是历代注解家的共识,如董德宁曰:“此引《诗》君子配淑女之义,以明阴阳得类之谓道也。如物之雌雄牝牡,而不孤居独处,象之玄武龟蛇而乃蟠虬相扶,此其阴阳相须之理,是人与物,莫不皆然也。”[9]由此不难看出,《周易参同契》的引《诗》入丹辞,是一种象的摄取,注重的是诗句背后的象征含义,这与《易林》爻辞的引《诗》具有一致性。总之,汉代占筮、炼丹辞引《诗》语料丰富,《诗》的语料进入到占筮、炼丹辞中,表意更加丰富,诗歌是形象化语言,比兴是诗歌的表现手法,引《诗》入占筮、炼丹辞则平添了一层象征含义,隐语化突显,也更具普遍性效应。 二、汉代衍“易”类诗辞的“诗体”书写与占、丹辞的诗化 占筮炼丹辞采用诗体性句式,增加了占筮、炼丹辞多向性解读的可能性。爻辞诗体化,语义更显隐晦,“诗无达诂”揭示出诗的阐释灵活多变,占筮辞、炼丹辞的诗化取向带来的同样是诗歌解读的多样性结果,提升了多向性阐释的空间,如《周易参同契》有这样的文字: 风雨不节,水旱相伐。蝗虫涌沸,群异旁出。天见其怪,山崩地裂。孝子用心,感动皇极。近出己口,远流殊域。或以招祸,或以致福,或兴太平,或造兵革。四者之来,由乎胸臆。[8]14-15 仇兆鳌命名此段为《发号施令章》,丹诗采用四言韵文书写,针对诗句“孝子用心,感动皇极”的具体解读有众多说法,陈显微注:“此盖运火之士失时差误,而真胎损害,世界崩摧。孝子,喻真胎;皇极,喻祸福。”[9]陈氏注以炼丹为出发点,将孝子喻指真胎,是将丹诗之辞予以坐实。此段文字,王文禄道: 孝子用心,感动皇极,皇极,中也;孝心,至诚也。《商颂》注:赉我思成,孝思极祭,如见也。炼元神,无中生有,犹赉思成也。[9] 王氏注也是从炼丹术的角度阐释,以释皇极为中,孝心为至诚,是据词语的历史文化含义而得,这和陈注有较大差别,丹辞是诗,故阐释也可以多样化。 《易林》《太玄》《周易参同契》均系韵体文,以诗歌的形式存在,韵文介入占辞、炼丹辞,也便于诵读和传播,诗体的语言朦胧而含蓄,这有利于占辞、丹辞的表意蕴藉而委婉。占筮、炼丹辞的诗体书写是占筮、炼丹辞的诗体化取向,各种诗体得以运用,句式特征是这一取向最为鲜明的标志。 《易林》主要是四言体,少部分是三言体;《太玄》以四言体为主,间杂三言、五言、六言、七言等;《周易参同契》则分为四言体、五言体、三言体和骚体歌,一小部分是散体形式,三部衍《易》类占筮、炼丹辞著作中,以《易林》的诗体特色最为显著,试以之为例详述如下: 《易林》计首(缺一首),其中主要是四四、四五、四六句式,《易林》爻辞以诗歌的形式呈现,这在汉代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文本,是沟通易学与诗学的载体。林辞内容和诗歌的关联,学人给予的白癫风那家三甲好环孢素软胶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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