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middot史文革
白癜风 https://m-mip.39.net/disease/mip_9560390.html 昨天一早看到史景迁教授逝世的消息,满心皆是惆怅。我读书不多,仅有的几本也都是些上世纪出版的陈词滥调——史先生的作品当归于此列。我在朋友圈里写了很长的一段悼念他的文字,在发送之前,又尽数删了。人死为大,说错什么也不好,不如沉默。 最近我常为时间着迷,大约是因为岁数渐长的缘故。日子一天天过去,人就变了,老了,生活场景也日复一日。这就像OneOkRock的歌词:“Believethattimeisalwaysforever”,又像浮士德的大喊:“太美了,请停一停。”这当然都是沉浮人世的幻想。时间唰一下就过去了,有人活着有人死了,有人依然年轻有人已经老去,这才是时间最大的魅力:它让我们感受到存在的意义。 这并非一时的感念,这些想法大约和我近来的心境有关。最近我经常想起一位朋友,和他已经多年不见了,我早年读史先生的书,便与他有些关系。时间大约是在六年前,我和此君共室,在云大鼎鑫公寓搭伙读书,我权且称他史文革君吧。 史文革并不姓史,真名叫什么也不重要。数年前此人在昆明读书,师从某位蒙古族教授,专攻胡人骑兵旧事。二十年来读文史,博文广记鲜有敌手。学成毕业,练就一手好文章。此君又生的一副好皮囊,在女同学中颇有些名望。大约七八年前,我与此君相识,一见如故,后来又成了室友,常在一起谈论文史学术。这是难得的机缘,至少于我而言是如此——我后来博士毕业时遇到诸多困难,如今想来也多半与此有关。但正如前文所说,时间的魅力正在于此。生而为人,不外如是。 我与史文革是同乡,同在贵州安顺出生长大。但我们并不是同一文化背景的人。六十年前国家经营三线建设,史文革的祖辈响应“好人好马入深山”的伟大号召,从白山黑水间一路南下,在祖国西南的山川中自此扎根。历史上的三线厂是十分奇特的存在,用史文革的话说,这是极好的人类学样本:在偌大的城市中,自成一派的建成一座文化孤岛,自我封闭与世隔绝。于是史文革虽然生于斯长于斯,却说的一口纯正东北话,看不出半点贵州人的气质。但史文革并不以此为傲,他谈起三线厂,乃称“纵有英豪百万,皆作下里巴人”。这是务实的认识。既然都是小老百姓,何处不是柴米油盐。 我和史文革在云大的头一年,每逢周三都要去同听一位教授的课程。此教授年近花甲,即将退休,主讲史学理论——这学问恼人的很。有一位师兄就学了多年,时常说自己一无所知。那时候我和史文革坐在几乎空荡荡的教室里,听这位教授念叨一些普通话构成的神秘语句,时常感到度日如年。黑板上写满一些人的名字,时至今日我也认不得几位,仅有几个名字还依稀记得,比如海登·怀特、孔飞力、史景迁、埃马纽埃尔·勒华拉杜里(法国人民的名字难记的很,记不住也无需自怨自艾)、娜塔丽·戴维斯。这几位是我与史文革最常谈论的人物:在每个没课的上午,史文革会起个大早,烧一壶开水,沏了茶,邀我在宿舍里谈论学问。如前所述,史文革是搞骑兵研究的,而我此前主要研究杀千刀,两个人在弥漫着银杏气味的屋子里谈论欧美史学理论,基本是鸡同鸭讲,信口开河。史文革精力好的时候,我们可以从清晨谈到暮色四合。那段时光现在想起来,殊为难得。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清晨,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来是因我们终于明白了那老教授讲到的人到底在说什么,二来自然是因为,理论谈得再多,总是要在论文中实践的。恰逢C公子南下昆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便同去吃饭。C公子曾师从某位土家族教授,后来专攻刨坟理论,与史文革是挚友。我们三人坐在空荡荡的食堂里,谈论毕业、天气、存在主义、马丁·盖尔以及法国老朽学派,深感一见如故。遂决定同去爬山。 山高百尺,人如草芥。史文革说人世最好不过一碗素斋,陋室一间,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我表示十分同意。到得山顶,我们先拜了关二哥,又看了弥勒与一众罗汉。之后我们围炉团坐,如泥胎菩萨一般,吃了素斋,便匆匆去了。那之后,我便再不曾见过C公子。人与人的相逢,最好便是如此。见面投缘,分别亦不伤感。 那次同游后,我与史文革便极少再有长谈的机会了。偶有的几次,也大多与毕业有关——如前所述,时间唰一下就过去了。后来皇叔搬进了宿舍,史文革与他很不对付,后来就搬了出去。我彼时又忙于照顾幼子,于是渐渐也不得相见。 大约在毕业前一年,在某个夏日的夜晚,史文革忽然邀我一叙。我们坐在建设路口的三无酒吧里,点了十来瓶劣质啤酒,难得的再一次谈起史学理论。那一晚我对史文革说,我要写一篇《叫*》式样的毕业论文。史文革便说,那我就写一篇《蒙塔尤》式样的吧,一年为期,不负此约。 我依稀记得那些时间。大雨磅礴的午后,我戴着索尼公司生产的WH-XM坐在家中逼仄的角落里,耳中充斥着暴风骤雨之声,手指无数次的敲打键盘,将诘屈聱牙的文献重新编写;史文革多次返乡,在三线厂的住宅区敲开那些百万英豪的家门,录下他们口齿不清的语句,又骗走他们多年前写下的日记,用顺丰快递发回昆明,让我替他把这些生砖一样沉重的包裹搬到鼎鑫公寓的顶楼。 时间又唰一下的过去了。 史文革写完最后一段文字的时候,我正在筹划着北上凉州寻找工作。我的论文摆在他的案头供他批判,他的论文存在我的硬盘里以供备份存档。除了他自己,我是这世界上唯二读过他论文全稿的人之一,我深感荣幸——我几年以后重读我们的论文,想到的只有凯鲁亚克的一句话: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史文革并没有毕业,就这一点来说,我替他感到欣慰。这与学术水平什么的无关,只是他的论文并不符合zzzq的基本原则,尽管这些言论本身并不是史文革的立场,它们仅仅来自于那些百万英豪们所讲述的下里巴人,史文革忠实的记录了它们。这是做历史的态度,但不一定适合做人。数月前我在清华大学瞻仰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陈先生有句话写的极好:“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于是王先生投了昆明湖,陈先生泪尽泣血——大师的风骨我辈自不能比,史文革仅仅选择了不再毕业。 史文革离校的时候,我帮他扛了行李,从鼎鑫公寓沿着一二一大街往南去坐公交车。那天天气不错,道路上车水马龙。我们走了几百米就到了,史文革拖着行李,便匆匆离开。我隔着十米距离给他拍了张照,忽然想起《三国演义》中刘备送徐庶的典故来。回到宿舍,写下了一首《走马》: 清醒时候,可以看一下山 山间跪着诉说者 夜夜守着灯火 最好的送别,一定是元直 在林中走马 故人斩去山林,再换一眼相望 他们活着,或者成为亡者 写下见字如面,不如一鹗相逢 碎纸与墓碑成为永恒 化作大风吹起的浮尘 雪爪留下离别的背影 鸿泥是守望者的灰烬 我已经没那么年轻了。但还一直在路上行走,也还常常有流泪的冲动。时间在中国人的眼中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旧的一年结束即是新的一年开始。魏晋时期的墓志中,常把死亡称做酒醉,这是极有趣的事。最好的送别,当然是有朝一日,在史先生酒醉之时,写下这个关于史文革的故事。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张孝祥一句词:举杯相属莫辞频,后日相思、我已是行人。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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