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笃——笃笃——笃笃笃”手机是反扣着的，调了震动，被手机套密实套着的手机像一尾缺氧的鱼挣扎着求救，奋力浮出水面呼吸，“救”还是不“救”？接还是不接？李力捞起手机，瞟了一眼，是小皂的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掉了，现在开会，其实去接个电话也没什么。但是想起去年的年度总结，就因为一个女副职领导在做年度述职的时候，李力尿急起身上了厕所，紧跟着有几个也一起上厕所，结果那一年他和几个一起上厕所的人年度都有一票不称职。而且后来，每一次开会，女副都话里话外说上一句：肾虚，尿频尿急的开会前赶紧上厕所了。

办公室的会议桌是长方形的，体型庞大的黄馆长选择桌子宽度的那一头坐下，双手张开一撑就正好结结实实把桌子宽部的那一头占完，手还可以攥着桌角，坐得很稳当，张开的两臂挂着的袖子，宽大、飘荡，羽翼一样，他觉得他在庇护着面前一群人。他抬眼，是一眼望到底可以做到退休的馆长位置。他坐的位置正好是对着办公室门，他觉得这才是宴席礼仪中主人的位置。他坐这个位置一直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大小是一个有十几位职工的文化单位的小领导，虽然是个二级机构，但是调动手下十几号人还是让他有成就感的。其实按照行政单位的长会议桌主人的位置并不设在桌子的宽度那一头，但是黄馆长认为舒适就是主人的位置。

办公桌上堆着的东西看起来也很舒适。都是吃的。前两天搞活动留下的盐水花生、瓜子、糖，也堆了一些报纸。有一个搞美术的看着这个局面，自言自语：最后的晚餐。一看，真的像呢，耶稣就像黄馆长，其他围着他的人神色各异。

会议时间也很舒适。会议是昨天下午通知的，说是9点左右开会。有人开玩笑地问，到底是左，还是右，左的话就是8点开了啵，右的话就是10点开了啵。这样开会时间方式含糊，估计只有这些有艺术派头的人才做得出来。这样一问，逼得黄馆长表态，那就9点开会吧。

会议人员的到达更是舒适。虽然人都在单位，但来会议室却拖拖拉拉9点半钟人才到齐，然后像春晚一样先舞蹈暖场半个钟头。具体到现在的会议，就是先说半个钟头的名人八卦暖场，最后才想起是开会绕回来，黄馆长咳了一声，说：开会。他两腮的肉开始松弛，发际线已经一再退缩，寿星头初露，他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只想慈祥一点，无为而治皆大欢喜地退休。

自认为是黄馆长左右手的人很自然就落座在黄馆长的旁边。黄馆长经常说，你们，你，还有你，一个方案都做不出来，屁都放不出一个。然后黄馆长开始大谈特谈理想，前几年刚刚考进来的小鲜肉还被他的谈理想弄得热血沸腾，三四年后小鲜肉在云里雾里的理想中开始变成熏肉了，知道了只谈理想不谈钱的领导都是骗子了，当然这钱不是说落到口袋的收入而是业务活动经费。黄馆长的理想还是要谈的，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姿态也还是要做的。手下的熏肉们嬉皮笑脸地应对他的恨铁不成钢：领导啊，你别生气，炼不成钢的铁，大多数都变成了艺术品，你看看北京那个什么艺术区，就是工业区改造成的艺术区，有很多炼不成钢的铁，都咸鱼翻身变成艺术品，这多好，条条大路通罗马。再说了你老是说我们没一个能干的，将熊熊一窝哦。

黄馆长一时无语。

右州县是崇左市下辖的一个县。会议是关于今年右州县5月份的基层文艺汇演布置工作，推荐、编排节目参加8月份市一级的汇演，最终是参加省一级的汇演。

基层文艺汇演按官方的文件自然写的是从基层群众选拔优秀文艺人才，为基层群众提供展示的舞台，诸如此类。

作为办公室主任李力知道自己按惯例得为这次演出写个报道，即使没开演，没弄好，也得写着备着，作为通稿给一些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