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上
男主张启明是一个善解人意,热于助人的人,由于家庭因素及社会环境的教育,变得多愁善感、压抑沉郁、自卑、脆弱,然而他心中存在着对生活的美好向往。面对一次次的沉重打击,他痛苦难过,也苦苦挣扎,他孤独的心曾无数次想要找到一颗明亮的星,引着他走出黑暗,赵雪芹便是这颗星。她坚强、善良、阳光、积极,身上的一切都是他所缺失的东西,然而这样的追寻终以失败结束。最后,幡然觉悟,认清生活的本质,与同样苦苦追寻美好生活的杨静文走到一起,步入美好的生活。我知道,在现今这个整体焦虑、浮躁的社会环境里,无数人都经不起生活的困难,也一度丧失了生活的勇气,但未来可期,心之所往便是美好所在。愿与男主有相似之人能从此小说获得收益,重新审视自己眼下的生活,竭力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美好。 (一) 周末的宿舍里,张启明独自一人静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书桌上林海音的《晓云》,可全无了往日的兴致。他合上书本,放下,手托着下颚,望向窗外。 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安静而又温暖,倾泻在地上,像是柔软的毯子。两栋宿舍楼间的道路上不时地走过几个男男女女,象征性地说明周末的大学校园里并不是那么寂寥空旷。 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匆收回目光,按亮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9:30。 “等到10:40的时候再动身,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正好赶上她放学”,他心里这样盘算着。 于是他将手机黑屏,又定定地望向窗外。 时间一点点临近,张启明站在镜子前照了一番。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还算整洁,不过面容有些倦怠,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由。他扬了扬嘴角,安静的脸上绽出了笑容。对了,这样精神多了。 他满意地走到床前,坐下,拿起床头放着的手机一看,10:35,到了动身的时候了。 他刚起身要走,忽然窗外响起了风声,碎屑和尘土被吹得满天都是。 “天气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真让人无奈”,张启明想:“不管天气怎样,我都要见她一面,见一面总是好的。” 来到医学院,风刮得更凶了,好像某种莫名的力量要阻止他的到来。不过竟然来了,又岂有回去的道理。 他冷的打了个寒颤,赶紧立起了自己的衣领,边走边拨通了她的“喂,赵雪芹,我到了。去哪找你?” “你进校门一直往里走,不远处有个图书馆,你到那里等我,我马上下来。”电话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声音,温柔而又甜美。 不知怎的,听到她的声音,他总会有点紧张,有点激动,又稍微的显得有点不自然。 “奥,行,我到那儿等你。额——,天气冷,你——”他还没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也知道天气冷,会多穿衣服的,怎么用得着我提醒呢。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操那么多心干吗呢?” 见了面,简单的问好后,她便提议一起去吃饭。 饭店里,她坐在他的对面。 他细细地打量了她,她穿着一件齐膝的蓝黑色呢子褂,里面搭一件黑白花纹的线衣,配一条黑色紧身裤,一头披肩长发两边各辫着一条小辫子向后扎起。与去年比起来并无太大变化,还是那样娴静,优雅,只是现在又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更显魅力。 说来奇怪,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特别微妙的感觉。有点欣喜,有点扭捏,又有点亲切,是多种感情纠缠在一起呈现出来的作用效果。若要想出一两个词形容一下,恐怕是没有的。 饭后,她带他在校园里转了转,之后便来到教学楼五楼的一处窗户下聊了起来。 她指着窗户外面,给他介绍了学校周边的情况,接着又聊起了各自的课程。 她也是一个风趣的人,说话总能把人逗笑,因此他也觉得和她在一起是很快乐的。 在同学眼中,张启明也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然而在她面前,这种风趣幽默却完全丧失了原有的效果呈现。这时,他也只好静静地听着她讲,脸上时不时地流露出灿烂地笑容。 她给他讲了她在学生会生活部工作时,每天中午检查饭菜,站在餐桌边盯着别人吃饭的荒谬事儿;给家里的饭店帮忙,客人催促她上咸菜,她嫌烦就往咸菜里放了一大把盐的搞怪事;不想依赖家里,自己假期出来打工挣生活费的艰难事。 他认真地看着她,一边听一边在想: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坚强?倔强?柔情?…她身上的每一点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她讲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轻轻地转过头,闪烁着清澈的目光,缓缓对她说:“我追你,行不行?” 她先是怔了一下,显然听到这话有些意外,然后嬉笑着说:“开什么玩笑,你成绩一直都比我好,还用追?” 她知道赵雪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这样搪塞过去,他究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他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追我可好?” 她听了浅浅一笑,不再讲话。 美好总是显得短暂,不一会儿就到了快上下午课的时候,张启明便只好与赵雪芹分别回校。 回校的路上,张启明一路上都郁郁不乐。 “怎么会这样呢?刚才不是很开心吗?”,张启明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窗上,心里前所未有地落寞。 也许,他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了吧!感情总会让一个人变得孤单,然后就是对她无法割舍的依赖。 回到宿舍,还是空无一人。张启明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到床前,顺势倒在床上,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一动不动,大概是又想起了她姣好的面容了吧。他抬起手揉揉沉重的眼皮,双臂随意的向两侧伸展开来,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张启明伸出手在床上胡乱地摸了一通,没有摸到手机。于是,他强忍着困倦把眼睛眯出一道缝来,向床的里侧撇过头,发现手机就放在枕头旁边。他抓起手机,摸到接听键使劲一摁,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何东伟的声音:“喂,张启明,干吗呢?老半天不接电话。” “正睡觉呢,找不到手机。” “快醒醒,赶紧到学校东门外马路对面的奶茶店来,小雯带了几个室友过来,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你快过来看看。”何东伟的声音中透着几份欢愉和急切,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恨不得一口气都说完似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张启明困倦的发着沉闷的鼻音,每个字的音都拖得很长。 “我不是看你单身,日子不好过,才想着给你好好介绍一个女孩。你看你每天一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样子,兄弟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别闹了,我困得不行,我要睡觉。”说完张启明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睡觉。 可没过几秒钟,手机又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张启明捂住耳朵左右翻了几个身,可铃声还是一声声刺激着耳膜,使他无法安睡。于是,他极不情愿地又接通了电话。 还未开口,何东伟就略显生气地唠叨起来:“张启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兄弟我为了你忙这忙那,我容易吗?快点儿下来啊,我都跟人家女孩子说好了,这时候你要不来,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嗯,好吧。”张启明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电话里便没音了。 张启明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希望能清醒一点,可还是倦意难消。他穿上鞋,拉着步子向外走去。刚迈出没几步,想起没穿外套,便退回去一把拽起外套,边走边穿了起来。 忽然他眼里灵光一闪,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李凯,在哪呢?” “宿舍。” “赶快出来一趟,有事儿。我到你宿舍楼下等你。”挂了电话,张启明长出了一口气,快步向外走去。 李凯火急火燎地向宿舍楼下飞奔而去,刚出楼门就看见张启明远远走来,他便快步迎了上去。 “张启明,什么事儿?这么急。” 张启明把手搭在李凯肩上,引着他调转了方向,边说边向学校外的奶茶店走去:“老早就答应帮你物色个女孩,一直没有合适人选,今天刚好有几个,带你去看看。” 李凯狡黠地笑了一下,捶着张启明的胸脯说:“够意思!” 奶茶店厅里,柔和的灯光,浅黄色的墙壁,淡蓝色的桌子,还有奶茶杯里四散出来的醇香伴着轻缓的音乐溢满了整个屋子,显得那样的和谐,唯美。 见张启明进来,何东伟稍将椅子向后挪了一点,起身向前迈出一步,拍着张启明的肩膀说:“可把你等来了,大忙人。” 张启明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何东伟的话表示回应。 “来,坐坐坐。”何东伟热情地招呼着,然后他就把目光放到跟着张启明一起进来的李凯,继而对张启明说:“这位是?”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李凯”,张启明解释道。 何东伟转过头对李凯使个眼色,豪爽地说道:"既然是张启明的同学,那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以后有时间多出来交流探讨一下,加深革命友谊。” “那是那是。”李凯嬉笑着连连点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咳咳,别光顾着你们说话,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宿舍里最活泼可爱的孙倩倩同学。”小雯干咳两声,打断他们的对话,指着坐在她对面的女孩说道。 “你们好,我叫孙倩倩,以后可以叫我倩倩。”她一边说一边提了提架在鼻梁上的那幅酒红色眼镜。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黄色外衣,内搭一件白色花边衬衣,下身是一件灰色运动裤。她个头虽不高,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十分灵巧乖张,充满活力,特别讨人喜欢。 “倩倩姑娘如此与众不同,连我看了都满心欢喜,更不用说别人了,想必追慕者不少。”李凯颇会说话,性格与孙倩倩无异,要是两人在一块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倩倩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脸上掠过几丝红晕,更显娇媚动人。 接着,小雯又指向了孙倩倩身边的那位女孩:“这是我们宿舍最端庄大方的杨静文同学。” 自张启明他们进来以后,杨静文一直低头不语,右手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质戒指。这时,她才慢慢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向大家表示友好,随即又低下头玩弄起那枚戒指来。 她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身着一袭粉色长衫,发髻盘在头顶,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也不像别人那样红润。两鬓垂下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眉宇间隐隐透出几份忧郁。 张启明和杨静文一样,暗自想着心中不欲人知的心事,无心加入到他们的谈话当中。于是他一边搅动着奶茶杯里的吸管一边望向窗外。 此时,夜幕已经降下,天上稀疏的点缀着几颗星星,星光时明时暗,好像是不愿出来给人观赏,故意在使小性子。 (二) 张启明不光对感情迷茫,对于大学生活也同样迷茫。他时常在想:大学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对于那些正处于高三,拼尽全力考入大学的学子们,大学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可以谈笑风声的地方;大学是一个没有任何束缚,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大学是一个满是憧憬,实现理想的地方。因为老师总这样对他们说。但对于那些刚进入大学不到一年的学子们,大学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那些学习优异的人,埋头苦读,意在毕业时拿一份有分量的简历,找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那些社会生存能力强的人,东奔西走,意在脱离校园束缚,开创自己的一片天地。然而,对于那些学习一般,社会生存能力能力一般的人,又该如何规划自己的未来? 张启明也想好好学习,但当他在高等数学课,在大学物理课上,被那些自己丝毫没有兴趣的课搅得头昏脑胀的时候,这个念头便在他的脑海慢慢被淡化。张启明也想去社会上闯荡一番,可自己那简单的心性在复杂的现实生活面前根本经不起一丝扰动,于是他只好望而却步。 又是大学物理课,从开学到现在张启明还没有好好听过一节课。他坐在那儿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师讲了些什么。直到下课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听见老师点名点到了学号紧挨着自己的那位同学。他不由有点诧异,今天点名怎么没有点到自己,这时坐在身边的室友向他邪魅地笑了笑。原来点到他的时候他没听到,是室友急中生智替他答了一声。这位老师也真是有办法,为了防止学生缺课,从不在固定时间点名。这可难住了那些无心学习,想要逃课的学生。 短暂的几分钟休息时间过后,高等数学课又上了。来上课的是另一位老师,想必是任课老师临时有事找来代课的。张启明抬起头看了看,这位老师身体微胖,皮肤黑黑的,不禁让他想到了黑牛豆奶包装袋上的那头黑牛。张启明并没有讥讽老师的意思,只是觉得她萌萌的,有点可爱。这位老师讲课语速很快,本来前面的内容张启明就没怎么听,这下更听得不知所云了。他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想那些自己还未想明白的事情。 上完一小节课的时候,张启明趁着中间休息的时间逃出了教室,向宿舍走去。走在路上,他的心里感到舒畅了许多,就像从一个被关了很久的密室里释放出来一样。经过篮球场时,他看到有好几个班在那里上体育课,他们正跟着老师练习青年拳。然而那一招一式毫无力道,像是旱鸭子在水里扑腾一般,非常滑稽搞笑。 有时候张启明在想,大学为什么给人那么空闲时间,让人变得懒散,颓废。若像高中那样,整天埋头于繁重的学习中,也不至于感到无所事事。然而退一步想想,大学毕竟不能像高中学校那样管理学生。对于已经成人的我们,应当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去尝试,接触别的事物。看看,人总是将自己置于矛盾当中,一面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一面又在冠冕堂皇的说自己的不是。 “哎。。。”,张启明长叹一口气,心想:也许出去走走,散散心,会好一点。正好明天礼拜,去H市看望一下同学。说来自毕业后,同学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心中也难免想念。 第二天天刚亮,张启明便动身去H市。在坐了两个半小时火车,四十分钟的公交后,来到了宏光机电大学。刚一下车,就看见吴鸿飞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吴鸿飞紧紧地握着张启明的手,满心欢喜地说:“为兄在此等候多时,今日得见,别来无恙。” 张启明伸出左手拍了拍吴鸿飞的肩膀,笑道:“这又是那部电视剧里的台词。 “这是我的台词”吴鸿飞此话一出,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回想复读那一年,吴鸿飞是和张启明关系比较好的一个,他俩时常闲来无事一起谈天说地。所以不管在谁的心里,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张启明还清楚地记得吴鸿飞最爱看发光发热的武侠电视剧,因此剧中的人物生平,台词,他都能准确地说出来。 吴鸿飞今天上身穿一件淡蓝色衬衫,下身穿一条窄腿休闲裤,头发从头顶三七分开,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精神十足。相比之下,张启明灰头土面,满脸胡茬,看上去甚是颓废。 说话间,吴鸿飞把张启明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因还没到饭点,所以饭店里很是清静。进门时只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柜台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电视。见他们进来她便向厨房喊了一声,让人出来招呼。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肥胖,面容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走起路来脚步下得很重,生怕一不小小就失衡摔倒。 “张启明,半年多没见了吧?”吴鸿飞与张启明相视一笑,率先开口说道。 “嗯”张启明一边点头一边应道。 “真怀念咱们在补习班的日子,虽说每天忙于学习,挺累的,但那也过的相当充实。”说着吴鸿飞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往日的情景又出现眼前。 “是呀,确实如你所说。”说到这张启明的心中也颇为感慨。稍作停顿,他又说道:“那时候我们一起学习,偶尔忙里偷闲找点乐子,日子过的充实的很呢。” “还记得咱们一起踢足球吗?天都黑了,十几个人还在操场奔跑,当真是畅快淋漓啊!郭栋和李凯踢的好,老是冲在前头,你我虽然踢得不好,守门多一点,但那也是自有一番乐趣啊!”吴鸿飞欠了欠身子,稍往前探了探头,好像快要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了。 “可是现在那帮人都散了,见一面也相当不容易,更别说再像以前那样一起学习,一起踢球了。”张启明敛起了笑容,转而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看看现在的大学生活,过的真叫人有点烦闷,每天课程那么少,剩余时间又无事可做,一个学期下来倒养成了懒散的毛病。” “你也说了,懒散是因为无事可做,那就确定目标,向目标奔去啊!” “话是这样说,不错,然而目标是什么,如何实现目标又怎会那么容易确立?我们都知道上大学是为了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未来那么远、那么大,怎能不叫人迷茫?” “我也曾像你一样,对未来感到迷茫、惆怅,不断地放纵自己,对什么都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结果怎样,什么也没改变,反而是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一开学就面临两门课的补考。” “你说的我完全同意,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不彻底堕落不能彻底醒悟。” 吴鸿飞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对张启明说;“好不容易见一面,暂且不说这,喝酒。” 张启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舌头抹抹嘴唇,好像在回味着什么。 当天下午,吴鸿飞和张启明又找来了H市的其他几位同学。他们一起逛了观音寺、大昭寺,还一起去松石游乐园游玩了一番,吃了很多当地小吃,买了不少留念小饰件。 夜幕降下,华灯初上,他们排成一排走在街上,哼唱、拍照,肆意地欢笑,一起重温那些逝去的岁月。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成长的烦恼,面对未来的迷茫,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都在想:兄弟姐妹情谊深,不管何时何地,遇到什么困惑阻碍,都要一起面对,一起走过。 (三) 时间在你虚度的时候总是流逝得那样的快,张启明睁开眼时已经是又一周的周一了。他看了看表,已经7:00了,可窗帘遮的那样严实,屋内还是一片昏暗。他向左撇过头,对面的床上仍然没有人。他想:他大概快回来了! 他叫冯禹铭,南方人。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十分坚毅。像别人称赞的那样,他身上具有南方人的一些优点,吃苦耐劳,精明能干。上学期的时候,他就通过在饭店做兼职攒下了一万块钱,而且还和做糕点的师傅学会了做披萨。那披萨吃起来味道不错,张启明他们宿舍的人吃过好几次。他曾向张启明说过,自己虽然选择了土木工程专业,但他一心却在创业上面,他希望以后可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现在他已经迈出了一小步,利用上学期攒下的钱在家乡开了一家小吃店。近来他又有了新的目标,就是攒钱买一辆电动小三轮,在学校附近做点小生意。之所以现在还不见他回来,那是因为他正在KTV兼职,攒买小三轮的本钱。 张启明想:虽然冯禹铭的日子过得挺累,但他的目标那样明确,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那样紧凑、合理,倒也充实。总比宅在宿舍,泡在网吧要强得多。或许真该向他学习了,拿出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少现在他应该从床上爬起来,不能在床上的幻想上度过自己的大学生活。 他起了床,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阳光霎时将他整个身子紧紧包裹,暖暖的,像是给他的身体里注入了新的希望。 张启明离开安逸的宿舍,走在校园的路上,呼吸着初夏新鲜的空气,全身上下顿时畅快起来。 他细致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好像一切充满了生气,充满了希望。操场边老大爷,老大妈有板有眼地打着太极,操场上有社团在活动,还有三五成群的青年小伙,年轻姑娘追逐嬉闹,做着游戏。 张启明想反正上午没课,不如出去走走。他从东门走出校园,向南走了百余步,看到一条人行路两旁摆上了早市。早市大多摆的都是瓜果蔬菜,也有廉价衣服以及其他的一些小件物什。除了摆摊占用的地方,中间余下的不到两米宽的路上挤满了前来购物的人。有的推着电车,有的抱着小孩,有的拿着装东西的布袋,有的和卖主讲价,有的在摊前挑选物品,有的称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也有碰见熟人一起闲聊的。叫卖声,音乐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就像乡下赶庙会一般热闹。 往回走的路上,张启明看见李凯正从一家礼品店走出来,便上前打了招呼:“李凯,干嘛去呢?给谁买礼物呢?”张启明看着李凯手中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不由得起了八卦之心。 “今天是孙倩倩的生日,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李凯故作平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眼角浅浅的笑纹将他内心的那份得意暴露的一览无余。 “不错嘛,也学会献殷勤了。”张启明打趣地说。 “你也知道,女孩子就喜欢浪漫,惊喜,可不得好好地哄着她。”李凯嬉笑了一下,转而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张启明,亏得你文学功底好,也会犯用词上的错误?这我得纠正你!给自己的女朋友买礼物能叫献殷勤吗?那叫体贴,疼爱。讨好不熟识的女孩才叫献殷勤。” “怎么,处上了?你小子行啊!”张启明惊讶地说。 “这还多亏了你的介绍,小弟永生难忘。对了,张启明,你跟赵雪芹发展得怎样?” “老样子,偶尔联系,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那你就一直这样?要不重新锁定一个目标?” 张启明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 “我听倩倩说,杨静文现在没有对象,要不你另辟蹊径,发展一下关系?” 张启明还是没有搭话,片刻后,他抬起头缓缓地说:“感情这问题没那么简单,不是说随便找一个就行。现在让你再去找别人你愿意吗?” “是啊”李凯略有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脑袋,顿了一下继续说;“赵雪芹思想太复杂,我也想不通她对你究竟还有什么是难以接受的,我看你们挺般配的。不过,张启明你也不要灰心,有些爱情就是来之不易的。你有空多接近一下她,她这人你还不了解,你越接近对你越好。” 李凯似乎说到了张启明的心里,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凯,又低下头默默地向前走去。 与李凯分开后,张启明一人坐在体育馆的楼梯上静静地想着。他觉得李凯说得很有道理,或许多亲近亲近她,才能让她对自己更加了解。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雪芹的电话,通了的那刻心里顿时明朗起来。 “雪芹,逛街呢?”电话那头传出了汽车的鸣笛声,人的噪杂声以及音乐声。 “哪有那么悠闲,今天没课,就出来发传单了。” “不错嘛,新时代的又一位独立女性诞生了!” “那还用你说?”赵雪芹拿着腔调,装作骄傲自豪的样子。 “我上午正好也没课,你在哪呢?我过去找你。”张启明心血来潮,在电话里乐呵呵地对着赵雪芹说道。 “就不告诉你,哼…”赵雪芹俏皮地答道。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等着我,马上过去。”张启明得意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张启明来到了王府井大楼,他一眼看见了站在大楼入口处发传单的赵雪芹。他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在赵雪芹给她递传单的时候,他抬起头轻轻地喊了一声“雪芹”。 “还真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赵雪芹疑惑地看着他,惊讶地说。 张启明笑了笑,提了提嗓子说:“您好,王府井站已经到了,请前门上车,后门下车。” 赵雪芹扑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说:“原来是这样哦!” “嗯嗯”张启明一个劲地点头,然后从赵雪芹手里分出一半传单,也发了起来。 一会儿,走过来一位约莫六十七岁的老大妈,身旁跟着一位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带着眼镜,看起来像是有文化的人。赵雪芹给每人发了一张传单,干脆、清凉地说道:“魔力天草,专业祛痘,一盒见效,三盒痊愈。” “都一大把年纪了,那还有痘,我用不着这个。”老大妈有些愤愤然,眼里透出不满的情绪来,显然在埋怨赵雪芹没有眼力劲儿,胡乱推销,她一面较真地说着一面要把传单还给赵雪芹。 “妈,发传单不容易,你拿着走就行了,还那么多话。”见赵雪芹面露尴尬,旁边的年轻女人拽着老大妈的衣袖说。然后向我们笑了笑,缠着老大妈进了商场。 “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哼…”看见张启明不停地发笑,赵雪芹把头转向一边,装作生气的样子。 张启明用手捂住了嘴,一副欲笑不笑的样子。 11:00多的时候,传单发完了。他俩并排走在街上,赵雪芹望着张启明俏皮地说:“今天帮我发了这么多,是不是该给你分一半工资啊?” “不用了,帮你点儿忙应该的。” “这么好?”赵雪芹温柔地注视着张启明说。 “嗯嗯,就是这么好。不过——”张启明停顿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 “不过我明天过生日,是不是送个礼物啥的,表示一下啊。”张启明看着赵雪芹忽闪的大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行行行,说都说了,不送也不行了。某些人脸皮太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伤了面子啊!”说完赵雪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嘿嘿!”张启明一脸兴奋地说。 “那你明天下午有课吗,咱们在这碰面,我给你礼物。”赵雪芹边思索边向前迈出几步,然后停下来,转过头对张启明说。 “有有有”张启明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迈着欢快的脚步跟了上去。 (四) 第二天中午,奶茶店里,张启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转向窗户,定定地望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自他坐在这里,已经过了两辆5路公交车,每隔50分钟便会有一辆。望着刚刚经过的那辆公交车,他想:“她定是坐下一辆车来了。” 本来张启明用不着这么早来,因为他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然而对于张启明来说,在宿舍一点点地消磨时间,还不如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至少这样他的内心里是欢愉的。他端起奶茶轻嘬一口,便放下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望着窗外。 果然,50分钟后,赵雪芹来了。可他并没有像之前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冲出咖啡厅,满脸兴奋,恨不得让赵雪芹知道,见到她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高兴。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注视着赵雪芹的一举一动。 她走出公交站牌处的人群,向四周看了一下,而后便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启明的“我到了,你在哪呢?” “我就在你附近,嘿嘿!”张启明不慌不忙地说道。 赵雪芹心想张启明既然能看到她,他肯定也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瞪着自己雪亮的大眼睛快速地在四周搜寻着张启明的身影。果然,在马路对面奶茶店的玻璃窗后看见张启明正透过玻璃看着自己。 “快出来吧。还想让我数三个数,然后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吗?我都看到你了!” 张启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赵雪芹发现,竟然还揣摩出了他的小心思。 他无奈又略显失望地走出奶茶店,小跑着穿过马路,深呼一口气,慢步走到赵雪芹面前。 “你来了?”他本想说等你很久了,可是话到嘴边终觉得有点不妥,便换成了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怕她知道自己早来了三个小时,在这里一直等她吗?可是自己不是一直都很想对她表明心意吗?不是一直都想让她知道她在自己心里是多么的重要吗? “嗯”她轻轻点点头并应了一声。 当她抬起头再看向张启明时,发现张启明正在痴痴地看着自己,心里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片刻后她眨巴着自己长长的睫毛,调皮地说:“看啥呢?我眼里有花吗?” “没,没没”张启明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地说道。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递到了张启明面前,刚才的尴尬被她不露痕迹的轻松带过。 “这是什么?”张启明接过礼物,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后转向赵雪芹,欣喜地问道。 “不告诉你,自己拆开看。”赵雪芹神秘地说。 张启明一手捧着礼物,一手小心翼翼的抽开捆扎礼物盒的彩带,打开盒子的那瞬,脸上露出了既意外又欣喜的表情。 “太谢谢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 张启明从盒子里拿出吊坠,食指缠着吊坠上的红绳,让其垂下,像观赏珍宝似的看着吊坠。 这是一个水晶制作的双鱼吊坠,轮廓用彩色釉勾出,一条蓝色一条红色,神韵极佳。在鱼腹处还刻着“张启明”三个色字体,刻痕流畅,毫不滞带。 “这个吊坠太漂亮了,你是从哪里买的?”张启明没有抬头,仍看着吊坠。 “上个礼拜和同学去游乐园游玩,在门口看到一个刻吊坠的,想起你快过生日了,便给你刻了一个当做生日礼物。”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我今天过生日了?你早就为我准备好生日礼物了?可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天过生日呢?我好像没告诉你吧?”张启明激动的竟然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动。他想赵雪芹究竟也是关心自己的,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你不要这么诧异,也没什么。作为好朋友,怎么能不知道你的生日啊!再说了,也多亏你对我关爱有加,才让我没有留在家里当服务员”赵雪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向前走去。 “嗨,什么关爱有加啊!朋友嘛,自然比普通人要强些。” 赵雪芹说的回家当服务员是这个样子的。高考完选报大学志愿的时候,她从朋友口中获取了一个错误的选报时间,以至于她错过了二本的选报时间。后来还是张启明在专科选报时间开放的时候给她一手操办,替她选了一个定向医学专业。而且选报的专业也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她一直心里非常感激张启明,对张启明的事自然也会留心一些。不过,张启明倒觉得没什么,朋友之间本该相互帮助,况且还是一个有着非凡意义的朋友。 张启明将吊坠放回盒子,跟了上去。他本想争辩说对于赵雪芹的一切他都非常了解,只因为他那样的关心着她,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赵雪芹逛街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悠悠荡荡穿地行于车水马龙的街巷,流连忘返于琳琅满目的商场超市,更不会对某种小吃赞不绝口,也不会对某件衣服评头论足。她以适中的脚步从每个摊位前经过,走马观花般的看一番,偶尔看见有好看的衣服也只是停在摊位前多看几眼,并不会走近那件衣服细看,或者试穿一下。这让张启明觉得和赵雪芹逛街就好像散步一样,然而散步大多是在安静的地方。 王府井商业区原来也那么大,一圈逛下来竟用了两个多小时。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张启明碰见了一个熟人,便停住闲聊几句,赵雪芹向前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等着张启明。 突然,张启明听见赵雪芹惊叫一声,回头一看,有个年轻男子抢了她的挎包正在逃跑。他马上一个箭步冲出去,向那个年轻男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站住,不要跑…”张启明一边跑一边喊道:“让一下,让一下…” 年轻男子跑出几百米,见还没有甩掉张启明,便不顾来往的车辆横穿马路。 张启明紧随其后,也向马路对面追去。 在张启明翻过马路中间的隔离栏杆时,一辆汽车鸣着汽笛疾驰而来,张启明见状赶紧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身子重重的摔在栏杆上,汽车的轮胎刚好碾着他的鞋边一闪而过。 “张启明,小心”赵雪芹在那里焦急而又担心地喊着。 “砰——”张启明还没有迈出脚步,就听见一声惨烈的碰撞声。而后汽车都停了下来,周围围了一圈人,七言八语地议论起来。 赵雪芹先是听到一声沉闷的碰撞声,而后看见聚集过来的围观群众,她一时以为张启明出了事,眼泪刹那间涌出眼眶。她快速地穿过马路,来到张启明身边,围着他仔细地打量了好几遍,脸上写满了担忧。 “好了,别看了,我没事。”张启明拍了拍赵雪芹的肩膀,宽慰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车…”虽然看到张启明完好无事,但想想刚才那危险的场面,赵雪芹的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张启明引着赵雪芹走过去,挤进了密集的人群。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正是刚才的那个年轻男人,他一动不动的躺在血滩里,粘稠的血液浸红了头发,眼睛圆鼓鼓地睁着,脸上一副惊恐的表情。 几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先后都来了。经医生检查后,确认那位年轻男子已经死亡。警察向周围的民众了解了一些情况,当然也问到了张启明,张启明都具实回答。 半个小时过后,车祸现场恢复了秩序。张启明转过身,目光柔和的看着赵雪芹说:“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一定吓坏了。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还得跟警察去公安局做些笔录。” “那你小心,”赵雪芹走出几步又转过身,一脸担忧地说:“我明天再来找你。” “车来了,走吧。”张启明抬起手摆了摆,示意赵雪芹上车。 赵雪芹带着不放心的神情看了看张启明,而后便上了公交车,车开动的时候,趴在窗户上向张启明招了招手。 回到宿舍,已经是22:00多了,张启明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发生的那一幕还有点触目惊心。他想起了在公安局死者妻子揪着汽车司机衣服痛哭的表情,还有两个还不懂人事的孩子,他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跟着母亲伤心地哭着。 “好好的一个家竟成了这样,”张启明想到这里不禁心里有些酸楚,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赵雪芹一早就过来了,也许心里有点放心不下张启明,怕他被这件事牵连进去。他们一边走在学校外的林荫路上一边聊着昨天发生的那件事。 “昨天那件事怎样了?你没有被牵连进去吧?”赵雪芹关切地问道。 “放心吧,没有。昨天过经过审查,这件事故因死者而起,与我和司机无关。但是经过协商,司机也同情死者家属境况,便答应给死者家属块钱丧葬费。” “想不到司机这么善良。”赵雪芹说完低下头沉默了几秒,突然又抬起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停下脚步,看着张启明说:“昨天真是吓死我了,不就是一个包吗,至于那么拼命吗?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的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雪芹,你在紧张我吗?”张启明欢快地说道,眼里透着清澈的目光。 “我是不想欠着你的,那样我心里会不舒服的。” 其实赵雪芹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他知道张启明很喜欢她,可却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些什么。她不能直接地拒绝张启明,也不能冷落了他那颗真诚喜欢她的心。于是,她便只好在心里牢牢的记住张启明对她的情,把他当做最要好的朋友。 可张启明心里却是一个更让自己更加愉悦的想法,他满意地笑笑,没有答话。他与赵雪芹并排走在路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亲近。 (五)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张启明一直都深陷于惆怅与迷茫之中,内心像作呕一般翻来覆去的难受。他本不是一个懒散、没有心志的人,然而他不能一时完全把自己未来的出路想清楚、规划好,因而只能由着自己堕落、颓废下去。他曾向吴鸿飞说过:不彻底堕落不能彻底醒悟。其实张启明并未真正想过要彻底堕落,他只是在等待,等他心里想通透了,觉醒了,他便会换一种新的面貌,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张启明曾像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认为大学生活闲的让人发闷,就像《挪威的森林》里说的那样:大学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让人们学会抵御无聊的能力。可看看现在的张启明,完全是变换了一种生活模式,一种他想了很久的生活模式。他想他现在和冯瑀铭过着一样的生活,只不过是为了各自的梦想而操劳,这种追求梦想的执念让他们丝毫都感觉不到奔波的劳累。 这周可以说是张启明自入学以来最忙的一周,他参加了两场演讲比赛,为社团活动排一个节目,此外还要兼顾学习,为6月份的英语四级考试做准备。这几天他几乎天不亮就悄悄起床,去教室里写稿子,背稿子,排节目,一待一天,有时甚至连饭也顾不上吃。当同学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忙碌时,他只笑笑说:为了以后不这么忙碌。 这周三张启明刚获得了院级演讲比赛第一名,今天晚上又要代表学院参加校级“火峰杯”演讲比赛。学校就那么大,每天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人,也 许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人竟会突然间成了学院的名人。 “雪芹今天晚上大概会来看我的比赛吧,我们昨天都已经在电话里说好了”,他一边站在宿舍镜子前搭配服饰一遍思索着。 “张启明,这件衣服跟你太不搭了,换一件啊!”庞裕隆走进宿舍看了看他说。 “可我就这么一件衣服还算不错。”张启明转过身来说。 “我昨天刚买了一件长衫,你个子高,穿着正合适,今天借你穿。” “你刚买的,还没穿新,怎么能借给我呢?就这样吧,也挺好的。”说着他转过身又对着镜子往起立了立衣领。 “啊呀,磨叽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庞裕隆停动了一下见没人搭话,又继续说道:“今天是你露脸的日子啊,可不得好好拾掇一下。” “可是——” “不要说那多了,我给你拿去。”张启明还想推辞,却被庞裕隆打断了。他见庞裕隆盛情难却,便只好应下了。 “嗯,果然不错,穿着比我合适多了。”待张启明穿上他的长衫后,庞裕隆细细地看了一番并发出了由衷的称赞。 张启明看着庞裕隆,轻轻牵动嘴角,向他递了一个感谢的眼神。随后,他说道:“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比赛了,我先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免得一会上场紧张。” “嗯,出去吧。你是我们的骄傲,加油!”李旭东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满脸兴奋地说。 张启明走在校园里,感到风渐渐地吹了起来,天也慢慢地阴沉起来。他本想掉头回宿舍,却发现已不知不知觉得走到了校门口。张启明想:反正赵雪芹也快到呀,不如就在这里等等她。 风越刮越大,天也越来越阴沉,张启明收紧衣服,靠在警务室的墙上望着公交站牌。可尽管这样也没有减弱丝毫寒意,他冷的左右踱着步,时不时的看看手表,时间在一点点逼近,却还不见赵雪芹的身影。他正要给雪芹打电话,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张启明,我今天过不去了,班主任临时通知说今天晚上有培训课。”电话那头传来了赵雪芹的声音。 “那你——” “老师来了,不说了啊!”赵雪芹抢先说完便挂了电话。 张启明失落地慢慢向礼堂走去,几点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他感到身上凉凉的,一直凉到心里。说到底他是希望赵雪芹来的,他多想把他台上完美的一面展现给赵雪芹。一直以来,他在某些方面存在着深深的自卑感,就是这种自卑感让他不能果敢地去追求赵雪芹。 然而他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竭力劝说自己:“张启明,不要失望,她也想来,不是有事来不了嘛!你好好比赛,等拿了好名次后告诉她,她会为你高兴的。” 张启明走进礼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不过比赛还没开始,人们嘈嘈杂杂吵闹得厉害。看着眼前的场景,张启明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好像自己没有参加这个比赛一样。 “张启明,来这儿。”看见张启明进来,庞裕隆向他招手示意。 张启明也向他招招手,向他们班同学所在的区域走去。 “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早来了!眼看着时间就到了!” 说话间出来两个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就是出去随便走走。”张启明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平和的说。说完,便拿出演讲稿又翻看了起来。他无心听别人的演讲,演讲稿也看不进去,只是坐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便以此消磨时间了。 “张启明,加油!”不知过了多久,热烈的掌声中夹杂着一声喊叫,不知道是谁喊得。 张启明此时有点发懵,听见主持人报了自己的名字便往台上走,直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才清楚自己是上来演讲的。他慢慢地把话筒举到嘴边,紧张地竟一时说不出话。他只好放下话筒,向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向观众鞠了一躬,借此时间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 他一弯下腰,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掌声让张启明顿时觉得热血沸腾,身体里好像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挺直腰身,自信地看着前方,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土木工程学院的张启明,今天我为大家演讲的题目是《感恩父母》。。。。。。也许有人认为自己在这样一个好的环境里读书,是自己努力学习的结果。可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错了!那是父母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辛勤努力的结果。因此,我们对现在享有的一切不能理所当然,我们应该学会感恩。可是,同学们,我们再好好想想,我们感恩了没有?不,我们没有。我们每天玩手机、打游戏,早就忘记了学习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我们每天喝酒、聚会,早就把学习抛在了脑后。。。。。。同学们,想一想在过去的20多年里父母为我们付出了多少,我们给父母带来了多少。想一想父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值得我们大喊一声:‘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 话音未落,又一波热烈地掌声响了起来。这已经是观众们为张启明第五次鼓掌了,可见张启明今天的演讲确实精彩。他在台上讲的深情并茂,观众们在台下听得热泪盈眶,连张启明也想不到竟会有这样的结果。 “感谢张启明同学的精彩演讲,让我们再次把掌声送给张启明同学。”主持人说完,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像浪涛一样,翻滚着向张启明涌来。 这掌声并未使张启明感到兴奋,因为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没有回过神来。他踏着坚定的步伐,在这翻滚的掌声中走下了台,一面走着一面与观众席里的熟人打着招呼。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个落在过道边上的女孩身上,那正是小雯的室友杨静文。 她怎么会在这?张启明有些纳闷儿,然而她在这,确实应该先打个招呼,不容他多想。 “你怎么来了?”张启明走过去,俯下身子说。 礼堂里太吵,张启明听不 大清楚,便稍又往前凑了凑身子,大声的重问了一遍。 “刚才出来散步,正好碰见李凯,说你今天有演讲比赛,把门票给了我,自己找倩倩去了。” “哦,原来这样。”张启明想李凯这小子竟跟孙倩倩这样腻味,连自己的比赛都不来看。 张启明在孙倩倩身边的空座上坐下,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一起看其他人的演讲。 比赛进行到10:40的时候结束了,可这时却下起了雨。有伞的三两结伴的走了,没伞的站在礼堂门口等着人来接或者等雨势小一点再走。张启明和杨静文也站在门口,两人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观察着雨点的变化。 半个多小时后,雨终于停了。礼堂门口的人慢慢散去,杨静文也迈出步子准备回校。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张启明见杨静文迈出步子,便也跟了上去。 杨静文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一人默默地向前走去。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淡淡地对张启明说:“你看过《挪威的森林》吗?” “看过,刚前几天看的。”张启明惊异地看了看杨静文,又转过头向前走着,他没想到杨静文竟然会突然和他谈论起书来。 “里面有一个叫初美的,还记得吧?” “嗯”张启明应道。 “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啊,善良、端庄、优雅、大方,却因对爱情的绝望选择了自杀。”杨静文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忧郁。 听到杨静文这样说,张启明心里一惊,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李凯曾对他说过杨静文以前有个对象,还和他有了孩子,可那个人竟是个薄情的人,劝说杨静文堕了胎之后便和她分手了。 张启明不敢多想,他觉得杨静文也许就是随口一提,因为她那忧伤的眸子里充满了倔强。这样想他便放下了心,两人一前一后地继续向前走着。 到了学校的时候,杨静文转过身来,轻声对张启明说:“我到了。” 张启明点头回应之后,杨静文便转身向学校里走出。看着杨静文没入夜色的身影,张启明竟觉得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 (六) 张启明这几天忙碌的究竟是有点累了,一惯早起的他,今天竟然一觉睡到了8:00多。他想虽然他今天起晚了些,但每天早上英语晨读的习惯不能断,因为学习只要稍一放松,便会产生厌学的情绪。他深深地体会到放下学习很容易,但要重新拾起学习的积极性却是很难的。 他匆匆地洗漱完,收拾好书本便出了宿舍。也许是下雨的缘由,往日这个时候院中来锻炼的,操场上戏耍的,做活动的人已经很多了,但今天人却很少。昨晚下雨的潮气还未散去,使得向来干燥的北方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张启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只这一来回就让他顿时觉得身上畅快起来。 走过操场,从两栋楼的间隙出去,张启明惊奇的发现校园路两旁的桃花竟然开了。张启明想若是前几天就开了,这粉红的如朝霞一般的挑花,自己怎么会注意不到,这样看来果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挑花开”了。他欣喜地凑近了些看,那绽开的花朵像是公主的裙裾,丝丝红色的花蕊顶着黄色的尖尖,像带着精致头饰的公主,俏皮地探出脑袋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张启明又继续向前走,他看到连柳树也抽出了嫩芽,远远看去,就像辫着满头小辫子的少女头上缠上了绿色的绸子,明晃晃地在眼里摆动,格外醒目。不错,北方的春天总要等到四月才显出生机,但不管等多久,大地总会有花红柳绿、莺歌燕语的时候,因为它心中怀有对春天热切的希望和追求。人也是这样,纵使眼下的生活死气沉沉,但只要心中有梦想便会有梦想开花的一天。 张启明来到教学楼的二楼时,已经有四五个人在那里背书了。那朗朗的背书声传到他的耳中,竟让他有一丝莫名的兴奋感,像是从箱底翻出了搁置了很久的老照片一样。是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但现在听来并不觉得久远,反而更觉熟悉、亲切。他想若不是这背书声,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读书人。他读了一会英语,转过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给他平淡的生活中增添了希望的光芒,也更加坚定了他追求梦想的决心。他拿起笔撑着额头,思索片刻后,翻开英语书的封面,在书的首页写下了《给梦想插上翅膀》这篇短文: 给梦想插上翅膀 给梦想插上翅膀,飞出黑暗的隅角,寻一片明媚的阳光;给梦想插上翅膀,挣出狭小的牢笼,寻天空宽阔的自由;给梦想插上翅膀,越过寒冷的的冬天,寻春天化生的媚迹。 给梦想插上翅膀,思绪有多远梦就飞多远。给你想象的自由,请自由的放飞梦想!所有梦想都是奇思妙想的沉淀,只要有所想,就会有梦想。 给梦想插上翅膀,让梦飞的更高。梦想不能满足于现实,否则只会让梦想与现实发生冲突。梦想总要高出现实一截,这样才有实现的空间。 给梦想插上翅膀,让梦自由飞翔。你无须操纵手中的线,你无须担心它会飞出你的视线,梦想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只要你有一颗追梦的心,梦想就会常伴左右。 给梦想插上翅膀,飞远一切艰难险阻。任狂风怒吼,任暴雨淋漓,依然鼓起勇气,奋翮高飞。 梦想不会轻易实现,它需要你心诚意坚。心存侥幸,只会让你远离梦想。 梦想不会有求必应,它只承载你的希望。期盼太多,只会让你葬送梦想。 梦想的付出劳苦不堪,但梦想的收获却甘之如饴。 给梦想插上翅膀,那湛明的天空永远值得追求! 中午,张启明从教学楼出来去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门口碰见了何东伟,他提着饭急急忙忙地从张启明身边走过,竟没有看见他。 “何东伟,干嘛去?这么急?连我都没看见。”张启明叫住何东伟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小雯起来,看见杨静文床上有一滩血迹,她过去一看是杨静文割手腕了。幸亏发现及时,救过来了,医院呢。小雯上午在那陪得呢,这不中午了,我给他们往过送点饭。” “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坚强的姑娘,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张启明惊奇地说,声音中略带着一些感伤。 “就说了,你说不爱惜自己也就罢了,还连带着身边的人受苦受累,成天地围着她转。”何东伟微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转而用平和的口气对张启明说:“张启明,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你说话妥当,去了倒可以劝慰一下她。” “我?我去不合适吧!”张启明诧异地看着何东伟,他觉得也不熟悉,人家住院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未免有点不合情理吧。 “哎呀,我知道你想啥,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你这人我了解,说话条理清楚,思维敏捷,最会宽慰人。不像我和小雯,说了不如不说,只会雪上加霜。”见张启明不为所动,何东伟边说得更加言辞恳切;“兄弟,就当做好人好事了,万一她又想不开,还是我俩的麻烦。你就陪我去看看吧!量力而为好吧?” “行”张启明无法拒绝,也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答应同去。他曾有无数个时刻陷入迷茫、惆怅之中,他也迫切的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倾听自己的心思,陪伴自己,鼓励自己,带自己走出这种绝望的、不知所措的绝境。也许自己去看看她并不会使她的生活发生改变,但至少可以让她知道,即使是张启明这样与她并不熟悉的人,也在发自内心的关心着她。 医院清静了些,走在上面都可以听到鞋底踩踏地板发出的清脆声。走到长廊的尽头,左手边就是杨静文的病房。 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眼看见杨静文躺在正中搁置的病床上,床里边的桌柜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有点萎蔫的花束,那应该是上个病人留下的还未清理掉。 小雯这时并不在房间里,何东伟走到病床前正要问杨静文小雯去了哪,还未开口便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便听到小雯的声音:“来了?刚出去打点水。” “嗯,都没吃饭了吧?给你们带点饭,快趁热吃吧。”何东伟转过身,一面说一面将饭放在了床边的桌柜上。 小雯欠起杨静文的身子,把枕头垫在了床头,让她靠坐在枕头上。随后她支起病床上的饭桌,打开饭盒把饭放上去,看着杨静文吃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想起张启明来,因而转过身问道:“张启明,吃饭了吗?” “吃——吃了”张启明吞吞吐吐地说。他本没吃饭就来了,但若说没吃倒显得有点难堪,因而这样说道。 自进来后张启明一直靠着窗户站着,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小孩子,既帮不上什么忙,也无话可说。他只看着杨静文,慵懒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出她的虚弱。她突然觉得也许此时病床上柔弱的杨静文才是她真实的自己,而之前所看到的坚强与倔强只不过是她身上的装饰罢了。 病人自是没有什么胃口,杨静文只吃了一点便不再吃了。小雯放下饭盒,给她往后捋了捋头发,坐在桌柜前吃起饭来。她一边吃一边说:“东伟,你几点走?” “一会就得走。这个老板脾气不好,去晚一点唠叨个没完,所以早一点去了。再将就几天,干完这个月不干了,重找份兼职。” “我一会也有课,留下静文一个人在这我又不放心。这该这么办?” “没事,你们忙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杨静文弱弱地说。 “那怎么行?你身体这么虚弱,喝个水都不方便。” “我下午没课,我在这儿陪她说会话也好。”张启明站立身体,柔和地说道。 “那行,我下午只有一节课,你且陪她一会,我下了课马上过来。”她说完看了下手表,又接着说:“东伟,走吧,不早了。” 小雯走后,张启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双手交叉在一起搭在膝上,低着头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坐了一会,他觉得有些尴尬,便将身子转向桌柜,理了理花瓶里的花束。待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杨静文的目光,他收回目光,不自然地问道:“喝水吗?” “不喝,谢谢。”杨静文惨淡地微笑着说。 片刻的沉默后,杨静文用平静却依旧无力的口吻说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嗯”张启明点点头,也是轻声细语地说,好像是为了与杨静文的声音找到一点协和。 稍作停顿,他猛然抬起头,略提高了音调:“其实你不应该这样折磨你自己,身体终究是自己的,你应该爱惜自己呀。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你的亲人该多担心你啊?” 杨静文没有说话,眼角渗出丝丝眼泪来。这话说到了她的心里,触到了她柔软的心尖,她强行忍着的感情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迅猛的、不可阻挡地倾泻出来。 她突然俯下身子,双手掩着面哭出声来。 张启明看着杨静文,心中满是愧意,他想自己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惹得她这样伤心。她轻轻地拍着杨静文的肩,像哄着一个因淘气而哭闹的小孩,柔声地对她说:“对不起啊,我不该说这些。” 杨静文没有搭他的话,哭了一会,她慢慢地抬起头说;“我三岁时父母就离婚了,母亲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直没有消息,也不曾来看过我。我跟着父亲生活,父亲重新组建了家庭,后母待我并不好,父亲眼里也没我,从不管我。你说像我这样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的好。” 听着这些,张启明心里酸酸的,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软弱的女孩。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听着她说话,让她知道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为她的不幸而难过。 “后来我长大了,上了大学,我脱离了家里,我想着我可以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了。你知道吗?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杨静文泪眼迷蒙地看着张启明。 “我知道”张启明宽慰道。 “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她说他会娶我,我信了。我跟他上了床,还为他堕了胎。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她竟然喜欢上了别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我?”杨静文越发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自言自语。 “不要想了,都过去了。”张启明怜惜地看着杨静文,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而这一碰触却让杨静文好似找到了依靠一般,她一下扑到张启明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在这特殊时候,张启明也不好将她推开,便由着她依着自己的胸膛。 片刻后,杨静文冷静了下来,她从张启明的怀里坐起来,拭了拭脸上的眼泪,淡淡地说道;“不好意思,你的衣服上抹的都是泪。” “没事”张启明低着头,两手相互搓着自己的手指头。随后,他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杨静文说:“生活就这样,酸甜苦辣都要让人尝个遍。苦涩的东西咽下去就行了,真正值得我们回味留恋的是那些甜蜜的东西。” “话是这样说,但过去的一切那样清晰的刻在心上,怎么会轻易忘记。”杨静文垂着头,头发散乱在两边,话里充满了忧伤与无奈。 “凡事总要往好的方面想想,这样才可以打开心结,重新找寻自己的幸福。就拿你这件事来说,若是等到你们成了家,有了孩子再发生这样的事,那你忍受的痛苦将会比现在还要多得多。你应该庆幸自己早些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使你没有坠到深渊里。” 杨静文没有说话,但好像听了进去,脸上的表情渐渐平缓下来。 “给自己点勇气,走出去,有新的生活等着你。”张启明继续说道。 “嗯,我会努力的,”她看着张启明,眼睛慢慢地转了几下又说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想来一直还没有人跟我说这些话。” “那我以后常跟你说。” “真的?”杨静文目光坚定地看着张启明,眼里竟有了一丝亮光。 张启明微微笑着,点头应允着她。他想一个人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坚强,内心终究是软弱的,终究需要人来关心。若是人和人之间能多些关心、友爱,杨静文也不会想不开。 他们又聊了一会,杨静文感觉有点疲倦,便对张启明说:“我困了,想睡会。” “嗯,睡一会吧。”张启明慢慢地扶着杨静文躺下,给她掩好了被子。 “我一会睡着,你会走吧?”杨静文撇过头问道。 “我不走,在这陪着你。” “嗯”杨静文浅浅一笑,慢慢的合上了眼睛,昏昏地睡着了。 张启明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绿叶在清风中微微摇晃,像极了湖面漾起的波纹。阳光柔和的洒在地上,像过去了的日子慢慢淌去。他的心里不禁感叹道:“岁月啊,请在每天醒来的早晨,许人们一个快乐活下去的愿望吧”。 下午小雯回来后,张启明便回校了。宿舍里仍不见冯禹铭,李旭东和张佳明打着游戏,庞裕隆和新交的女朋友打着语音。不一会儿,吴哲也回来了,疲倦地躺在床上。 庞裕隆挂了电话,调侃起吴哲:“昨天又夜不归宿,又去宾馆做作业去了?” “恩啊!”吴哲嬉皮笑脸地应道。 每次吴哲和女朋友出去的时候,总会背着书包,带着作业,于是室友每次把吴哲夜不归宿都调侃成做作业。 “你这回来就睡,怕是作业做的有点多吧,累着了吧?” “他那哪是做作业,怕是交作业去了吧!”张佳明听两人聊得热闹,一边打游戏一边坏笑道。 几人七聊八聊的聊到了找女朋友上。要说找女朋友自然是庞裕隆经验最为丰富,他便以一种大师风范结合自己最新找女朋的经历,谈自己如何一步步有技巧地达到拉手、接吻、抚摸的目的,及至到了上床这一步,女孩提出来要他负责任她就答应上床。不过庞裕隆只想玩玩,排遣寂寞,他可不想找个感情太认真的人当女朋友,万一哪天分手了,对方想不开自杀,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于是,庞裕隆和新女朋友上床的事就此作罢,他也动了分手的心思。 张启明躺在床上听着几人的聊天,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他想起杨静文,想起自己。他想难道游戏才是人生的真正态度,认真就是悲哀的开始?不,他想认真的结果必定是美好,只是有时候可能来的晚些。 (七) 一连三天张启明都在忙碌学校里面的事情,先是科创模型设计比赛,后来又是班歌排练以及社团里的一些例会、活动,医院看杨静文的事情。这会好不容易闲下来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休息,他闭着眼睛不自主地想起了赵雪芹:她这几天忙不忙?过得好不好?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可是转念一想,赵雪芹他们学医的课程那么忙,或许她现在正在忙着做功课,即使闲下来了也应当好好休息休息的。还是再等两天,等到礼拜天再给她打电话,那时她的时间会宽裕些。 思绪未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是赵雪芹的电话,马上兴奋地端坐了起来。 “喂,雪芹” “张启明,晚上没课吧?” “没课没课……”张启明高兴地连连答到,“只要你找我,随时有时间,有课也可以逃。” “行了,别贫了!张兴涛来了,我们现在正从师院往美食街赶了,你看时间差不多就出来吧,我们在街口汇合” “哦,知道了。”听到这张启明的心像一块烧热的铁放到了水里,马上冷却了下来。自从他知道张兴涛喜欢赵雪芹之后,心里就有一点排斥他。他不知道张兴涛这次大老远从西安跑到B市,究竟是单纯地会会老朋友,还是特意来看赵雪芹的。张启明想多半是因为后者,因为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更能牵动自己的心。 想到这张启明落寞地倒在床上,片刻后又无精打采地坐起来,抓起外套极不情愿地向外走去。 在学校东门,他看见一个女孩像极了杨静文,她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回地踱着步。 “杨静文”,张启明虽然只是轻声喊了一声,但这声音却像是拨动她心弦的手指,只那么轻轻一拨,她的心就产生了美妙的触动。 她抬起头看看张启明,径直向他走去,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双脚紧紧地并拢,双手放在背后,微笑地凝视着张启明。 张启明打量了一下杨静文,脸色比之前好多了,白皙之中透露着红润,像是柔和的红酒。眼里泛着灵光,清澈通透,像是山泉上漾着的月光。 “伤口愈合了吗?” “嗯” “还疼吗?” “不疼了” “以后可不能那样了” “嗯” 她认真地回答着,那样子可爱俏皮,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非常抱歉,本来答应去看你的,可是学校里的事情太多,竟然抽不开身”,他语气缓和地说着,声音里满是歉疚。 “我知道”。她像是没有经过思考,嘴里就快速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医院里无时无刻不想着他的再次出现,她本来第二天就可以出院的,医院里又多待了一天。直到第三天的下午,因为学校有考试才不得已出了院。本来她对于张启明的失信有点失望,但现在听到他这样诚恳的道歉,心里竟有说不出来的欢喜。 张启明也从杨静文的话音里读出了她对他不同寻常的信赖,因此感觉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忸怩地站在那里。 杨静文似乎察觉出了尴尬,转而说道:“额——,我可以请你喝杯奶茶吗?”这句话一说出口,她便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好像请人喝奶茶必须要有个理由,因而她又补充道,“医院里陪我,所以想请你喝杯奶茶。” “也没什么,不用这么客气。”张启明抬眼看着杨静文,她眼中复杂的神情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些窘迫,这是他只有和赵雪芹对视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化学反应一般的感觉。 “那怎么行,别人的好是一定要记得的。”她言辞恳切地,慌张地看着张启明,柔软的声音有了一些力量。 “好吧”,张启明稍稍停顿了一下,语音一转,又继续说道:“不过今天不行,刚才有同学打电话说,一会会过来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没事,那改天吧!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要不这周星期六下午?” “星期六下午有点事,你看星期日下午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定了。”她微微一笑,笑容像涟漪一样在脸上漾开。 她们又闲聊了几句,赵雪芹打来电话说是到了,让他过去。他便和杨静文分开朝美食街走去。他本来想邀杨静文一起去,可她推说和他们不熟悉,去了会不自在,自己便回了学校。 一到街口张启明一眼就认出了张兴涛,毕竟分别还不到一年,没有多大变化。张兴涛上身穿着一件银灰色长款风衣,内搭一件黑白相间的横条线衣,下身穿一条淡蓝色牛仔裤,配一双高跟皮靴。前额的头发向后梳着,发蜡把头发摸的乌黑闪亮。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煞白的脸上笑起来拧着几道褶子,那笑容看起来极不真诚,像是敷衍了事。 张启明在班里和张兴涛不怎么接触,更何况还是情敌呢,表面虽然和和气气地说几句话,但心里是相互抵触的。他见了张兴涛并不是很高兴,也不想装作很高兴的样子,他受不了别人对自己作假,也受不了自己对别人作假。他和张兴涛握住手相视一笑,算是问候。随后又与薛峰、杨晓冬等人相互寒暄了几句,便到饭店里吃饭去了。 在饭店里,其他几个人一起开心地聊着各自的生活以及以前快乐的时光,唯独张启明坐在那不搭一句话。他手里无趣地转着茶杯,细细地看着赵雪芹和张兴涛。他们聊的那样开心,他已不能分别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在他眼里她们之间的那种欢喜更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张启明越看越是心烦意乱,就低下头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他想到自己以前喜欢赵雪芹的各种奇怪表现,他一米七五的大小伙子竟然当着赵雪芹的面脸红心跳,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竟然默默地看着赵雪芹的背影,心里欢喜地笑着;他竟然因为有一次张兴涛给赵雪芹送了一袋苹果而跟赵雪芹呕气……这些情景现在想起来,那么好笑又那么美好。特别是张兴涛给赵雪芹送苹果的事情,他至今都深刻地记在心里,那简直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他清楚地记着,那天他坐在教室里写作业,一会赵雪芹忧郁地走了进来,坐到他的后面,他出于关心便写了纸条问她怎么了?可是就在这时,张兴涛从外面提进来一袋苹果送给了赵雪芹,虽然赵雪芹拒绝接受,但是张兴涛硬是塞给了她。红扑扑的苹果挂着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想想张兴涛也真够用心的,竟然用心到将苹果洗完了送给赵雪芹。张启明有点懊恼,恼赵雪芹拒绝的不够坚定,恼张兴涛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讨好自己喜欢的女孩。这难道不算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吗?他一把夺过赵雪芹手中的纸条,撕个粉碎。可是现在看到他们聊的那样开心,细细想来当时想的太多了,别人的事情自己怎么能管的着呢? 饭局就这样进行着,其他人都说张启明今天有点寡言,张启明也没有理会,只是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因为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向他们扫了一眼,转过头望着窗外,独自发呆。 晚饭过后,一群人走在外面,赵雪芹和张启明并排走在最后。 “怎么?今天不开心?连话也不说,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赵雪芹开口说道。 “没什么,我在听你们说。” “噢?这样啊!” 赵雪芹在等着张启明搭话,可他并没有再说什么。片刻地沉默后,她问道:“你觉得张兴涛这个人怎么样?”她并不知道此刻张启明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就会明白这个时候问张启明这个问题是不恰当的。 “挺好的啊!长相说的过去,学习好,能力也强”张启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冷的,其间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啊?你不是说他人品不端正,性情多变吗?” “你也知道你以前问过我?那你现在还问我?你一再问我这个问题,不就是想得到不同的答案吗?这个应该还算满意吧?”张启明抬眼看着赵雪芹,心里有些不悦,他现在清楚地知道原来张兴涛在她心里有一个不一样的位置。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赵雪芹明白张启明对她的喜欢是真诚的,可她总觉得她和张启明之间缺少一种感觉,而在张兴涛身上却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但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随后,就是同学聚会的固定项目,先去KTV唱歌,然后找个宾馆,开几个房间打牌,直到很晚的时候熬的实在撑不住了,男生一间屋,女生一间屋,昏昏睡去。 (八) 第二天,赵雪芹因为有课回了学校。虽然张兴涛很想留下赵雪芹,可无奈老师严格考勤,逃不了课。见赵雪芹走了,张启明推说学校有事也回了学校。其他几人陪张兴涛逛了一上午,中午吃过饭后,因为下午有课或有事各自回了学校。 张兴涛本也想跟赵雪芹单独相处一下,于是与薛峰一行人分别之后就去了医学院,然而赵雪芹也实在忙地不得空陪他。他先是陪赵雪芹去社团安排了一些社团活动任务,后来就和赵雪芹上了一下午的课。后来听赵雪芹说星期六还有一天的课,而且星期日也要出去兼职家教,觉得自己在这待着无聊,便联系了几个H市的同学,连夜去了H市。 星期六的下午,张启明去了三叔家。来B市上学一年多了,这还是张启明第一次去三叔家。也不止是三叔,父亲这方的亲戚,张启明几乎都不曾走动。这次若不是三叔家的弟弟明天要摆十二岁生日庆宴,张启明替父亲来随份子,他是不愿来的。 在三叔家他见到了四个姑姑,三个叔叔以及各家的兄弟姐妹们,还有四爷爷、五爷爷家的叔叔、姑姑们及兄弟姐妹们。 今天亲人们可谓是齐聚一堂,家里院里都没有了下脚的地方,相比之下去年张启明升学庆典的时候人少的冷清。 这些亲戚中有些张启明从未谋面,因此见了面也认不得。张启明进进出出,里里外外把亲戚认了个遍。他小心地应对着每个人的问话,好像怕说错话暴露什么似的。 认完亲戚之后,张启明和几个兄弟姐妹在放庆晏杂货的屋子里坐着。几个兄弟姐妹相互戏耍打闹着,自己独坐在一个角落,像是屋里沉默的空气。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本地的亲戚将远处的亲戚安排到自己家里,几个兄弟姐妹跟着五爷爷家的大伯去了他们家。本来那会说好也让张启明去他们家的,可走的时候却没有叫他,他也不好意思跟着过去。倒是四爷爷家的大伯一再让张启明去他家,张启明便跟了去。 来到大伯家,妹妹缠着张启明让张启明教她玩手机游戏,大婶倒了茶水,端上了各种吃货,热情地招呼着张启明。这让张启明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第二天中午,张启明随大伯一家来到摆婚宴的饭店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他随了份子,记了账,便和大伯一家坐在一桌,等待庆晏的开始。此刻,他只想赶快吃完这顿象征性的饭,回到学校去,然而一切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看到几个叔叔、姑姑在收银台商量着什么,一会五爷爷家的大伯便招手示意张启明过去,然后引着张启明向外走去。 走出饭店门口,大伯转过身问道:“你随的一千三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你父母?” “父母”张启明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好笑,自己没有成家不说,而且还上着学,哪来的钱随份子。 “你昨天就应该跟你叔叔、姑姑们商量一下,这下你随一千三,他们没法随了。”他稍做停顿,并调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你看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人家舅舅,姨姨那边都随了五千,咱们随的少了没面子。那会几个姑姑、叔叔商量了一下,咱们随三千。” “我只带了这么多。”张启明心里有些不痛快,心想也不见他们的日子过的有多好,这会儿竟装起大款来。他这次本来就是受父母的嘱托来还礼的,别人有钱要多随是别人的事。 “钱不是问题,大伯可以先给你垫上。你也知道你父亲跟兄弟姐妹们关系一直很紧张,现在正好是机会,你给他随上三千,可以缓和彼此的关系。” “我刚才给家里打电话了,打不通。”张启明还是找理由推脱,毕竟是亲戚,他还是要顾及一下情面,不好直接把话说死。 “你也不用跟家里说了,你也这么大了,这点事情能做了主。你父亲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得到修复,你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张启明听到这,心里一股火气升腾起来,在咽喉憋的难受。他眼见父亲受了兄弟姐妹们那么多气,还要自己退让,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凭什么?他抬头看了一下大伯,没有表情的脸横纵交错着几条皱纹,眼镜后面一双死鱼般的眼睛透着小人得志的神情,让人看着有些作呕。 “我姐当初出嫁的时候,他一个亲叔叔只随了三百,凭什么我要给他随三千。我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这个做法实在有些过分,这是看不起人。谁家没有兄弟姐妹,谁家不摆庆晏,我家能黑了他的份子钱?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父亲的过错,别人随多少是别人的事,我只有随这么多,多了没有。” 张启明一口气把心里的不痛快都说了出去,完全没有多想。他事后才想到大伯与三叔家的关系那么好,定会把这些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三叔,甚至还会稍加修饰一番。不过事已至此,撕不撕破脸皮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好好好,那就这样。”五爷爷家的大伯脸色一沉,甩手进了饭店。 张启明重新回到座位,饭菜已经上了桌。热闹的音乐和响亮的掌声使他的心一阵阵抽搐。他不仅为刚才的对话生气,他也为自己没有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子而内疚。这么多年,他眼见父母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气,可自己却不能庇护他们,反而事事都依赖着他们。小的时候他总想着长大后要保护自己的父母,给他们吃好穿暖,不让他们受苦受气,然而现在他长大了,却依旧没有这个能力。想着想着,他留下了眼泪,但他马上就擦掉了眼泪,他怕别人看见窥出他的心事,无论怎样他要做一个坚强的人。 一个桌上的人见他不动筷子,都劝他吃些,他强忍着眼泪推说早晨吃了饭,不饿。 一会四爷爷家的大伯从另一桌走过来,拍了拍张启明的肩膀说道:“看你难受的没吃饭,我也吃不下。没事儿,他们大人的事情跟咱们没牵扯,你不要想那么多。” 本来张启明控制住了情绪,止住了眼泪,但听着这话不由得又流出了眼泪。这句话温柔地触到了他的痛处。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不想待一会大伯送你回学校。” 张启明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宴席结束后,三叔招呼亲人照合影,张启明不想去,便躲到外面坐了一会儿,他不想让自己难以掩饰的心事在一堆喜庆的脸里面暴露的那么彻底。待一切结束之后,他搭着大伯的车回了学校。 还未回到宿舍,杨静文就打来电话说是自己到了学校,正在校门口呢。于是,张启明便折出了学校。 “今天没有事做吗?"见了张启明,杨静文开心地问道。 “我刚从外面回来,正要回去呢,你就过来了。”张启明的心还浸在刚在饭店里的场景,提不起一点精神,他恹恹地说道。 “看来我时间还把握的不错,呵呵呵!“杨静文开心地边笑边说,但她马上注意到张启明脸上却一脸愁容,于是换了一种关切的语气柔声问道:“怎么?不开心?” “没有,就是有点小事情,有那么点心烦。” “那我们去喝点东西吧,我们一边喝一边聊,我可以开导开导你啊!” “你会吗?"张启明停下脚步,舒展了愁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杨静文。 “医院怎么开导的我吗?我可是学会不少啊!“杨静文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眨啊眨。 “喝东西就算了吧,不如陪我走走吧!” “好啊!不过你可得小心啊,我可是会窥探人的秘密哦!" 张启明笑笑,向学校西边的校园路走去。 杨静文跟了上去,与张启明并排走在一起,不停地问张启明一些问题,欢乐雀跃,像一只聒噪的小鸟。张启明没想到杨静文竟是如此热朗的一个人,与初见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九) 日子就像反反复复的圆周运动,吃饭、睡觉,学习就是这个圈子里的活动。不知不觉,张启明已由大一时懵懂无知的小学弟变成了如今深沉干练的老学长。现在的他已完全收回了那颗好热闹爱玩耍的心,即使是一个城市的旧友一年中也难得出来相聚一次。 倒是赵雪芹和他偶尔通通电话,有时也见面聊聊,聊的话题也大都是目前的学习状况与今后的工作期望。一切看似平平淡淡,但从张启明的某句话和某个眼神中,还是能读出张启明对赵雪芹的无限关怀与爱慕。也许放到以前张启明会费尽心思对赵雪芹表达自己的心意,然而在彼此互通心意的情况下一切便归于平常。 至于杨静文,因为两人之间的学校离得比较近,经常会跟着小雯一起过来找何东伟,有时何东伟也会拉着张启明出去。 也许在张启明看来,这些是人与人之间认识交往之中最为平常的事,但杨静文却是另有目的。她想去找张启明,可又找不到相见的理由,只好作为小雯的闺蜜去找何东伟,每次她都期盼何东伟能把张启明带出来,这样她便可以间接地接触到张启明。这杨静文和张启明一样,由于家庭原因,从小便感觉到爱的缺失,他们热烈的爱着别人,也希望被别人爱着,但是却由于那可怜的自卑,难以把这份热烈的爱热烈的表达出来。这是他们内心纠缠的原因,也是支撑他们继续向前奔赴的动力。 大四的上学期,各个专业都已经开了实习课。张兴涛的实习地点正好是B市,这便给了他和赵雪芹更多相处的机会。果然,不久后他便和赵雪芹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起先张启明是从朋友圈里的亲密合照看出来的,后来赵雪芹亲口告诉了他。至此之后,张启明和赵雪芹可以说完全断了联系。并不是因为赵雪芹心中另有他人,张启明和她就要做到互不相见,各自安好,而是张兴涛并不是一个大度量的人,实在应该与赵雪芹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然而让他悲戚的不仅如此。 此后的某一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张启明沉睡中听到手机响,他心想大晚上能有什么事,指不定是谁打的骚扰电话,他看也没看,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可没过几秒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怕手机一直响吵到室友,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不过归属地却是自己的家乡。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焦急地声音:“张启明我是你二姨夫啊,快回来吧,家里出事了,你爸快撑不住了!你快回来吧,你爸想见你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张启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窜起来,把手机扔向一边,扯过衣服慌乱地穿起来。随后他又噼里啪啦地从床上翻找出钱包、身份证,一个箭步冲出宿舍。 天阴沉沉的,把星星、月亮遮挡得严严实实,那浓厚的乌云之后仿佛有一张邪魅的脸冲着张启明哂笑。他毫不知觉地一路奔跑着,刚才的消息恍如晴天霹雳,使得他振聋发聩,在这样突然的意外中,他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他还能做什么?只有奔跑,和时间赛跑,见父亲最后一面。 跑出学校,他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可是在这样阴郁的晚上连出租车都少的发奇。左等右等等不来,他便继续向高铁站跑去。好在车站不远,十几分的路程。在这期间他的大脑渐渐地从刚才发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拨通了二姨夫的电话医院。 到了车站,刚好听到广播播报开往B市的高铁正在检票,他便径直向检票口跑去。然而没有车票进不了站,无奈他只好哽咽着向售票员说明情况,检票员让他先上车后补票。 上了车,张启明靠着过道一侧的椅子恍恍惚惚地站着,待其他乘客都坐好,乘务员过来给他补了车票,他才找了一个没人的坐位坐了下来。他几乎是瘫软在座位上,像一个无线木偶,全身无力地顺势耷拉在座椅上。他的头倚着座椅的靠背,侧着身子转向车窗,一双忧郁的眼直楞楞地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黑,他感受到那团黑正透过玻璃向他涌来,一点点地将他吞噬。他害怕的发抖,潮冷的汗一阵阵地从他的额头沁出,他不敢想象他的世界如果没有了父母会是多么的可怕。他的头慢慢地滑动,最后抵在车窗上,那黑便就在眼前,他的内心崩溃了,两行无声的泪从他眼里跑了出来。 张启明的父母是朴实的乡下人,吃苦耐劳、勤快节俭。起先全家主要是以种地卖粮为生,后来张启明大一点,为了让张启明上个好学校,再者以后张启明买房娶妻也需要不少钱,两口便成了打工族。父亲在邻村的铁厂炼铁,母亲则在村里的塑料大棚做活,干的都是苦力活,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过虽然辛苦,但收入与之前相比有很大的改观。由于张启明家境贫寒,再加上父亲少言寡语,亲戚间很是冷淡,几乎没啥走动。张启明的父母也是素日受人白眼,心里较着劲,一心想着让张启明上个好大学,他日找个体面的工作,光耀门楣。 张启明的家住在村口的马路崖下,这条路是村里唯一的一条干路,每天晚上拉煤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张启明家的房子后驶过。昨晚,父母辛苦工作了一天后,累的早早睡去。岂料半夜一点多,一辆拉煤车冲下马路,撞进张启明家。睡梦中的父母没一点察觉,当场被撞成重伤,昏迷不醒。邻居听到响动出门来看,赶紧通知同村的二姨、二姨夫,医院。 经过一番抢救,母亲已脱离危险,但由于失血过多,依旧昏迷不醒。父亲被撞倒头部,伤势严重,该用的医学手段都已用了,依旧无力回天。父亲全身血肉模糊,疼的在病床上一阵阵抽搐,他吊着自己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眼睛巴巴地看着门口,等着张启明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天不遂人意,医院时,父亲已经走了。他跑到病床前面,僵立地站在那儿,惊慌地看着白布遮盖下的父亲,他想起以前和父亲在一起的情景,他真的难以接受自己深爱的父亲就这么突然的走了。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忍,他必须接受。他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一点点地靠近,再慢慢地掀开白布。白布一点点地往下移,痛苦的现实一点点地显露出来,然后突然像一把钢刀,“嗤”的一下迅猛地、血淋淋地戳进他的心里。 看着父亲被撞得不成样的脸,张启明惊得张大嘴巴,眼里露着惊惧而又悲痛的神色。他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父亲这么好的一个人,竟是以这样一种悲惨的方式离开。他痛苦地抓着头皮,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里涌出,张着的嘴一抽一抽地,怎么也哭不出声。好一会儿,他突然跪坐在地,抓着父亲血淋淋的手臂,哭喊道:“爸,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爸,爸,爸…您睁开眼看看我啊!爸,爸我回来了,爸…” 一旁的二姨、二姨夫看着张启明这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二姨走到张启明身边,心疼地拍拍他的肩,劝慰道:“张启明,别哭了。你爸走了,让他安心地去!快去看看你妈吧。” 张启明依旧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完全听不进去二姨说的话。二姨没有他法,便只好由着他去。直到太平房的人过来收尸,张启明才不舍地从父亲身边离开。 张启明拖拉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母亲的病床前,站立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床沿慢慢地坐下。看着母亲那苍白的脸色,伤口处沁透纱布的血色,他的内心一阵阵剧烈的抽搐。父亲的离世还未让他有一点点地喘息,重伤昏迷的母亲却再一次把他推到了伤痛的悬崖边上,对于还未真正成长、性格脆弱敏感的他,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的至亲就此倒下,他的依靠就此倒塌,他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之中。他悲怆地看着母亲,不由心头一颤,一股眼泪涌出眼眶。他猛然仰起头,眨眨自己的眼睛,抬起自己的右手迅速地擦掉了眼泪。然后他重重的出了一口长气,慢慢地低下头,眼神凄然地看着母亲,说道:“妈,爸走了!”他咬咬自己的嘴唇,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痛楚,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苦笑道:“妈,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抽搐了起来,笑声逐渐转变成哭腔。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悲痛,伏在母亲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妈,你可要快点醒来啊,爸走了,我只剩你了。” 这一天,张启明不吃不喝地守在母亲的病床前寸步未离,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只是眼神呆滞的一直看着母亲,像是守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最后的一丝温暖。 (十) 第二天下午,母亲醒了过来。 母亲睁开眼睛看见张启明的脸,一颗心安定了许多。昨晚她是在被撞之后才渐渐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怕自己就此离开人世,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儿子。还好,自己活着。她慢慢地把手伸到张启明的跟前,放在他的手上温柔地抚着,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欣慰地看着张启明说道:“儿子,你来了。看见你真好” “嗯嗯”张启明抬起另一只手放在母亲的手上,目光柔和地看着母亲。 “哎,儿啊,你爸呢?怎么没看见他呢?”母亲慢慢缓过神来,昨晚的事情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她收起脸上憔悴的笑,换上一种庄重的表情,满眼期待地看着张启明。 张启明听到母亲这样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母亲的身体还很虚弱,他担心母亲听到父亲离去的消息身体会承受不住。但是昨晚母亲和父亲在一起,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去。他犹豫片刻,哽了哽咽喉,握着母亲的手,沉重地说道;“妈,爸走了。” “哦。”母亲平静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良久,她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爸现在在哪?” “上午已经转去火葬场火化了” “哦”母亲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张启明心情沉重地看着母亲,心里难受的厉害。他知道母亲是在他面前故作坚强,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其实,母亲心里的痛楚不比他少。 母亲不再说话,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而后,她把头撇向一边,两行无声的眼泪流了下来。此刻两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谁都给不了谁安慰,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淡化、甚至是淡忘伤痛。 三天之后,母亲的伤势稳定下来,只是由于车祸脊髓神经受损,母亲下身瘫痪,从此再不能自由行动。不过这时外婆已从乡下赶来特意照顾母亲。 “张启明,该回学校了!”病房内,母亲微微牵动着嘴唇,轻声对张启明说。 “妈,您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索性我就不回学校了,就在这照顾你吧。”张启明忧虑地说着,满脸的不放心。 “收拾收拾,明天就回去。”母亲有点急了,一不小心扯裂了结痂的嘴唇,裂口处沁出丝丝血液来。 “妈,你别急,我也是不放心你。医生说你还太虚弱,不能多说话,要注意静养。” “张启明呀,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听她的,回学校吧!”看着母亲着急的表情,外婆向张启明递了个眼神,继续说道:“听话,不要让你妈再操心了!这有我照顾你妈,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好吧。妈,我听你的,明天就回校,你一定要好好的修养。”为了使母亲静心修养,张启明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好几天没休息了吧?快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说完母亲把头转向一边,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上午,张启明回到了学校。他心乱如麻,已无心学习,独自一人躺在宿舍,双眼怔怔地看着上铺的床板。想着父母为自己辛苦奔波多年,如今却...,心里一酸,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也许是太过思念,床板上竟浮现出了父母慈祥的面容来。渐渐地,他感到全身沉沉的,一股倦意涌了上来,慢慢地阖上了双眼。他是该休息一下了,只有睡着的时候他的身心才可以得到暂时的休憩。 杨静文在张启明走后的上午听何东伟说张启明夜里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发疯似的回了家。她心想张启明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便旁敲侧击的让何东伟给张启明打个电话问一下。可一连打了几个无人接听,后来索性手机也关机了。这下她心里更认定张启明定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她每天都找何东伟打听张启明的消息,终于在下午听何东伟说张启明回校了,她便赶紧赶了过来。 她先是给张启明拨了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后来,她就在校园的各个地方找张启明,最后终于在体育场的观众席上找到了张启明。 他蜷缩着身子,双臂抱膝,头抵着膝盖一动不动,空旷的体育场里显得那么孤独。 杨静文轻步走到他的跟前,坐下。她没有问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她不愿再去撕扯他的伤口,她只想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陪他渡过这段艰难的时间。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好像完全没发觉她的存在。他的父亲离开了,母亲也瘫痪在床,对他来说父母是他的全世界,世界都没了,他的眼里还能有什么。 她怜惜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俊逸的神采。苍白的脸上布满粗狂的线条,忧郁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光亮。下颚蓄起了胡子,头发散乱地堆着,一副颓圮的样子。他感念他在自己绝望的时候给予她的希望,她同情这个可怜的男生所遭受的不幸,她暗下决心一定要陪在他的身旁,重新让他感受到生活的温热。 直到傍晚,起了些风,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你回去吧,我没事”他冷冷地说道。 “没事,如果你还想待会儿,我可以陪你。”听到他开口,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他没有再说话,缓缓的起身往回走着。她紧跟在后面,直到看见他回了宿舍才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里,杨静文向学校里请了假,每天一早就来张启明的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着。张启明出来,她就远远地跟着。上课的时候,她站在教室的门口看着。吃饭的时候,她坐在隔壁的餐桌上望着。晚上张启明呆坐在操场上时,她便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这天下午,大风突起,乌云密布。晚课之后,张启明依旧心情低落地坐在操场上,回想着前几日的不幸遭遇。杨静文则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疼惜地看着他。即使她衣服单薄,冷的直打哆嗦,她也一直寸步未离。 然而天公不作美,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两人登时就被淋得全身湿透。杨静文心疼的一把将张启明揽入怀里,弓着背,双臂合在一起盖在张启明的头上,为他挡雨。 一场大雨浇在张启明的身上,他的身体从外凉到里。此刻,他依在杨静文的怀里,感受着她胸口存留的那丝温暖,他那冰冷的像是冰块的心突然被慢慢融开一个缺口。他挣开杨静文的怀抱,抓着她的肩嘶吼道:“杨静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父母那么善良,老天爷要将不幸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为什么?” 杨静文伸出手,捧着张启明的脸,凝视着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怜惜地抚着张启明的头,那是在心疼张启明,也是在心疼自己。 (图片来自网络,如侵权,在此致歉)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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