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大赛第13季丨叶相国千里听雨到剑门
千里听雨到剑门 叶相国 跟团去川北,预先是知道有雨的。行前在网上搜了一段小彩舞的《剑阁闻铃》,京韵悠扬的大鼓书,不温不火唱了十五六分钟,直把个彤云密布的咸湿雨意灌满一耳朵。及至上了旅行社的交通车,雨脚竟不依不饶尾随了两个多小时。到得南充地界越发放肆,沙沙啦啦、滴滴答答、噼噼啪啪、稀里哗啦不止,竟一直撵到了阆中古城。 一大群红男绿女撑着伞,在保宁府的青石板街上光彩照人地走过,无不感叹这里古街的规整和宽敞。在三国文化的腹地核心里转悠了不到一刻钟,大人小孩尽皆湿了脚,便各自散在三重歇山式的华光楼或中天楼上看看阆中的老屋顶,或钻进贡院里去拜拜文昌帝君。渐黄昏,三三两两相跟着踅到嘉陵江边,望望锦屏山,照照嘉陵江,尽皆感慨此地青山夹明镜,白水绕城郭,真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难怪蕞尔一县,历史上竟出了4个状元,个进士。 晚间是在新城里“安阁瑞”的酒店住的,山窗澄澈,云淡风轻。晚雨不来袭,明日铁定是个好天,剑门听雨的雅事,怕是没得指望了。 谁知第二日车出阆中北门,过桥投“雪梨之乡”苍溪县,雨又哔哔啵啵敲响了棚顶。午时赶到剑门关,在景区的小屋场院跳下车,但见茶褐色的仿唐式屋顶盖满了整个山谷,宽可走马的大屋顶上一律对生两只犍牛角,仿佛我们一家伙从诸葛亮的三国穿越到了李青莲的那个唐朝。而细雨漫回夹着袅袅炊烟,一片的纷纷淋淋,告诉洒家又到打尖用膳时分。穿青花白底印花布的剑阁村姑紧着莲步,一只只端上白瓷盘子来,却是清一色的豆腐宴:“莲花豆腐”“火腿豆腐”“金勾玉牌豆腐”“怀胎豆腐”(就是豆腐里面裹一团点心的玩意儿)。一口气上到第九道,竟把一群人吃得有点傻了——都把筷子立起来相互打听:有肉木有哦,牛肉的木有,猪肉也行啊? 但是山景却出奇地诡异起来,先是能见度超低,接着山势便越发陡逼紧窄,团团浓雾裹着山雨,在远近的山垭野树间来来去去扯棉花。像我们这号习中文的人,这会儿自然满脑子转着《蜀道难》里的诗句。什么“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啦,什么“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啊。及至置身千丈见底的幽邃山谷,荡气回肠的挺括大道两边,除了诸葛、刘备、姜维们的几尊锗红雕像,就是“木牛”“流马”“十连弩”等几项丞相发明,其他竟也并无一点神奇。唯有路旁的车前草,出落得格外的肥大油绿,一见之下莫不肃然而生敬意,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可不是普通的车前草哦,这是丞相的车轮碾过的车前草啊。 不过剑门关诚为天下雄关无疑。那一段兀立高耸的关隘,从起笔到煞尾不过一二百米,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已相当完足。猛眼觑过去,确乎金汤固若,雄城威壮。初起的山溪水似风吹散的一把亮白的绢绸,从三层关楼右侧夹峙的麻石深涧里自南向北,涓涓潺潺而下。痴迷唐诗的书生们,至此好像明白了盛唐那个李太白,原是有些“人来疯”的。他写千古名篇《蜀道难》,也许藏着点搞恶作剧的心思也未可知。瞧瞧道旁那溪涧,难不成也敢叫个“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了?莫非你们天宝年间的雨,也比咱二十一世纪豪横些么? 不闻鼓角与刁斗,站在剑门关的关楼上远望,十个驴友有八个以为是看见了陕西。但问问卖滚地黄瓜和卤煮豆腐干的当地农妇,才知秦塞远着呢,剑阁县城和广元市都在剑门关以北。于是再添几道疑惑,稀里糊涂沿着预定线路出山口往北走,除了偶尔一棵的古树带出些沧桑的遐想,也并无什么稀奇东西可看。但绕行至东北半山腰一处叫做“仙云”的仿唐客栈,总算窥到了一点盛唐的仙机与雍容。因为那客栈门口立着的石碑上,分明标注着李隆基幸蜀,是途经此地,作了一首诗的。诗名《幸蜀西至剑门》,李三郎是这么写的: 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 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 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 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 《唐诗三百首》里面,是有玄宗诗的。但这一首似乎心不在焉,所以多陈词滥调,只不过让咱联想起骆玉笙《剑阁闻铃》的出典与本事了。可疑的倒是诗中唐明皇的心情,似乎并无刚死了爱妃的颓丧,倒是很有些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快意。回头网上查一查,才知这并非安史之乱中唐明皇仓皇西逃时所作,而是动乱平息后銮舆回京,路过剑门时写的。 而“小彩舞”骆玉笙的唱段《剑阁闻铃》,听来云高水低,真真是味道隽永,据说原是清代无名文人写的,对唐明皇心绪的揣摩亦算得相当传神。说那李隆基经过马嵬驿之变,西行途中夜宿剑阁,竟在凄风苦雨中听了一夜檐铃。要我这种半瓶醋听起来,无名文人的唱词较之唐明皇的诗,高下不可以道里计。但你翻开历史一查,才知它并非真正的历史,不过是文人的附会与想象罢了。 所以也许,一切艺术创造的魅力也正在于此吧。艺术上升到纯青化境,不就是要洞穿心灵的真实,直捣人性的软肋么? (作者单位:重庆大学档案馆) 版面欣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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